目前我深感困惑的是,在中國實踐華德福教育,開設的課程需要同時兼顧中西文化,比如按照華德福的課程,我們有優律司美、濕水彩、手工,按照中國文化的傳承,我們有武術、書法,另外,我覺得園藝很重要,我們每周有一節。此外還有音樂課、英語課,還有不定期的泥塑、散步、食育。每門課都能說出一大堆的重要性。
撰文:2015年5月6日 博客:網址
學校從5月1日至17日放春假,我也回到了父母的家裡。
這三周是數學版塊。4月下旬,由於學校部分老師去日本參加亞洲華德福教育大會,每周的課程有些變動。
戶外活動
每周三下午我們帶孩子們外出,有一次去了蓮塘村。一年級時,我們常去那片農田玩耍,秋天能看到農民收穫稻穀、紅薯等,春天能看到插秧和青青的水田。學校附近的農田,主要種植經濟作物,比如草莓,根本看不到稻穀的種植。我們快有一年沒有去蓮塘了,那片農田可有變化?
當我們再次來到蓮塘村,孩子們迫不及待地要分組活動,我讓5位女孩一組,她們自己決定去哪,其他男孩分為3組,每組一個大人。孩子們跑來跑去,最後4組孩子又匯合在一處。男孩們脫了鞋,在水溝里玩水。我感覺他們超乎尋常的高興,也許好久沒有集體外出?也許是舊地重遊,喚起一種久違的親切感?也許是滿眼秧苗青青,賞心悅目?
蓮塘村離學校開車大約15分鐘的路程。平時家長也可以帶孩子來玩,可是家長說,周末幾個孩子相約,不如班級外出好玩。多一些的孩子,更能玩起來。
第二次周三下午外出,選擇去爬山。以往爬山,走一會休息一會,邊玩邊走,孩子們比較悠閑。這次我在前面帶路,想讓孩子多些運動量。每當看到後面的人離得太遠,我就停下休息,等最後一位老師出現了,繼續出發。這天下午比較悶熱,孩子們滿頭是汗,背後的衣服都濕了,水杯里的水很快就喝完了,我帶的水也很快就分完。有孩子說太累了,但沒有一個孩子停下來不走,即便是女孩子也毫不示弱。
下山後,路旁有山上流下的溪水,我和孩子們脫了鞋,在涼涼的溪水裡玩耍。4月底的山泉水仍有些些寒涼,孩子們玩了大約15分鐘。回家後,我囑咐家長要給孩子喝生薑紅糖水、用熱水泡腳。我擔心孩子因為玩水而生病。還好,第二天所有孩子都來上學了。
周一下午的優律詩美課暫停2周,改為食育課。我請了木歡的媽媽帶孩子們做了二次艾葉糍粑。學校附近的田野就能採集到艾葉,由於需要提前一天準備,孩子沒有參與艾葉的採集。不過,蒸糍粑時墊在下面的芭蕉葉,是孩子們自己採集、裁剪的。
做糍粑時,我提前講好規則,不能對著麵糰說話,實在需要說話,把頭側向一邊,而且只能講和食物有關的內容。全班分成2組,一組食育,一組園藝。結果每組孩子都能做到安靜地專註於手上的工作。第二組還沒有做完,第一組園藝課結束,走進餐廳的個別孩子大聲說話,第二組一位平時愛說話的男孩子說:「好吵啊!」安靜專註於工作,孩子的內心得到滿足。很多時候,不是孩子不願意安靜,而是他們還沒有足夠的自控能力,因此需要老師的幫助。
有的孩子做的糍粑是圓團形狀,有的孩子捏出各種造型,有「盤古開天地」、「寶塔」、「青蛙」等。
體驗水墨畫
我們班是一年級下學期開設書法課的,至今有一年多的時間。一位國外的華德福老師看到我們班的書法課,使用黑色墨汁在白色的紙上書寫,他覺得最好要到七年級才開始。當然他也承認不懂中國文化,只是一種感覺。
幾年前,我在北京,聽見有家長問一位書法家,孩子多大開始學習毛筆字,書法家認為,小孩子4歲就可以拿起毛筆在報紙上塗抹。生活在中國的人,對於孩子學習書法,沒有明確的年齡限制。而在西方的華德福教育的觀念里,卻認為黑色不適合小學階段的孩子。
在中國實踐華德福教育,就會遇到能否用鉛筆和毛筆寫字的問題。不少中國實踐華德福的老師們認為,至少要到三年級才開始寫毛筆字,我還是堅持一年級下半學期就請老師開設書法課。我覺得我們不能完全照搬西方華德福對黑色的觀點。
有的老師認為既然黑色對孩子不好,就用紅色的顏料代替黑色的墨汁,來讓孩子寫毛筆字。看到紅色的毛筆字,我有種怪怪的感覺。這種做法,毀了黑白對比才能產生出來的美感和獨特的文化體驗。色彩有色彩的魅力,賞心悅目。可是黑色卻能帶來沉靜和單純之美。
周二的下午,請一位家長上了二次中國的水墨畫。孩子們非常享受畫水墨畫的整個過程,他們充滿興趣用黑色的墨創作出一幅生動的畫。有的家長告訴我,孩子回家還和媽媽分享,覺得很高興。
第一次嘗試畫了荷花,第二次嘗試畫了枝頭小鳥。
水墨畫是先畫線條,再潑墨。我想中國的水墨畫,還是按照傳統的教學方式。就好象武術課,沒有所謂的用華德福方式教中國傳統的武術,也沒有華德福方式教書法。如果有的話,就不是純粹的傳統武術和書法了。如何教書法、武術,在尊重傳統的基礎上,參考華德福對兒童的認識,老師們可以有自己的選擇。
我還是堅持這樣的想法,華德福教育的創始人斯坦納是針對西方文化過於抽象邏輯而提出的一套理論,而我們中國的文化恰恰是整體的、詩意的、朦朧的,缺少清晰的邏輯思維。黑色的墨汁和畫線條不會過早喚醒孩子的智性。
面對現代社會的色彩繽紛,眼耳鼻舌被過度誘惑和刺激,適度的回歸傳統的簡單樸素,對孩子的成長,我相信是有益的。
我在網上看了台灣道禾書院的創辦人曾國俊的演講和採訪,他有20多年辦學的經歷,目的就是尋找到屬於這片土地的教育。目前我深感困惑的是,在中國實踐華德福教育,開設的課程需要同時兼顧中西文化,比如按照華德福的課程,我們有優律司美、濕水彩、手工,按照中國文化的傳承,我們有武術、書法,另外,我覺得園藝很重要,我們每周有一節。此外還有音樂課、英語課,還有不定期的泥塑、散步、食育。每門課都能說出一大堆的重要性。
姥百合的詛咒
從三月下旬開始,幾乎每天讀完《三字經》後,我都會結合所讀的內容,講講其中的故事。講到「昔仲尼,師項橐」時,有關孔子,我只講過學琴的故事,需要先鋪墊一下孔子的聖人形象,這樣才有助於孩子們理解為什麼孔子向7歲的項橐學習很了不起。
從「昔仲尼,師項橐,古聖賢,尚勤學。」到「唐劉晏,方七歲,舉神童,作正字。」涉及到的人物故事講了將近20個,一個沒少。主要的用意是鼓勵孩子珍惜時間、發憤學習。我沒有講歷史故事。
4月30日我們把《三字經》讀完了。起先我準備接著讀《千字文》,但裡面的用字比較生僻。最近,我把《弟子規》拿出來重讀,覺得這正是孩子目前需要的內容。
讀過《為孩子立界限》和《用於管教》,再回頭讀《弟子規》,我感覺中外的傳統在教育孩子方面,有相同之處,先學會做人,也就是學習做人的規矩,這是在為孩子的一生培養良好的品德基礎。
放學前講的故事有:日本民間故事《桃太郎》、《姥百合的詛咒》、英國民間故事《金秋》,老舍先生寫的《小白鼠》、蒙古民間故事《勇士》 。我讀了2遍《小白鼠》,然後作為閱讀課本發給孩子們,我們又一起讀了三遍,最後讓孩子們帶回家保管好。
其中《姥百合的詛咒》和《金球》是一年級講過的故事。
姥百合的詛咒
我和丈夫曾經過著非常貧窮的生活。
丈夫去打獵但常常是空手而回,我種地經常是顆粒無收。我們兩人的衣服改裝自同一件和服,丈夫穿的是膝蓋以上的部分,膝蓋稍微靠下的部分歸我所有。有一天,家裡實在揭不開鍋了,我懷著「抓把野草也會啃幾口」的心情從家裡出來,坐在一棵大樹下休息。正在這時,從山上和海上各飛來一隻烏鴉,落在了頭頂的樹枝上。因為懂一點鳥語,我聽到了他們這樣的一番對話。山上的烏鴉先開口問道,
「海上來的夥計,海邊阿依努族的人們生活得還不錯吧?」
海上來的烏鴉回答道:「是的,大家都挺好的。山上阿依努族的人們怎麼樣呀?」
「哎呀,別提了。村長是多麼了不起一個人呀,卻不幸染上了重病。說不定明天就會離開人世呢,村裡人急得團團轉,但誰也沒有救命好的辦法。」山上的烏鴉說道。
「這是因為冒犯了野原的神靈」,海上來的烏鴉打開了話匣子。「其實,因為聽到了神仙們的談話,所以我才知道生病的原因。村長夫人雖說是個勤快的人,但就是有點兒貪心,採摘姥百合時總是連根拔起,連最小的也不放過。這樣一來,野原神也就沒了採食的地方。因此,發怒的神靈才讓村長患病。如果像這樣下去,村長夫人也會被殺死。而人類還不知道這些事情。」海上烏鴉露出了非常遺憾的表情,山上來的烏鴉也不住地點頭。(譯者註:姥百合是一種生長於北海道等地的植物。因為開花時葉子會脫落,而在日語中,「葉」和「牙」的發音相同,故而這種花被比擬為牙齒脫落的老奶奶,因此得名。當地人取其球莖碾碎,放於水中沉澱,取其澱粉乾燥後保存或者做成圓盤狀的糰子。)
「明白了,阿依努人如果知道這件事,製作阿依烏(譯者註:阿依努族人用柳木等製成的敬神器具)並拜一拜,向神靈謝罪,村長的病應該能夠好起來。」
我連忙跑回家裡,將這件事情告訴了丈夫。他聽了以後對我說,「那就趕緊去村長家告訴他們這件事吧!因為是你親耳聽到的,還是由你來說吧。再說你的衣服也比我的好。我在外邊等著你。」
於是,我們兩人來到村長家,從裡邊出來的人打量了我們一眼,輕蔑地說,「這兒可不是你們這些窮鬼來的地方。」沒有讓我們進去。但是,我還是解釋道,「我們有重要的事要向村長報告,沒準兒能治他的病呢。」總算被允許進去了。我把從烏鴉那裡聽到的話說了一篇,並懇求說,「請按照它們的話做吧,也好平息一下野原神的怒氣。」
很快,村長家裡做好了阿依烏。大家一邊拜神,一邊禱告:「尊敬的野原神呀,我們再也不敢濫采濫摘了,求您消消氣吧。」沒過一會兒,村長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又恢復了健康。村長夫人還有其他的人,都從內心感謝神靈,大家高興得不得了。
我們也從村長家裡領到了很多熱騰騰的衣服和食物。從此,我經常給別人說:「在山上和野外採摘食物的時候,一定不要趕盡殺絕,要多少留一點。因為神仙和人一樣,也要靠吃東西活著。」這些話我一遍又一遍地反覆講著,到老也從未中斷。
這就是一個阿依努人講的故事。
說明:眾所周知,近代以前,阿依努族人一直靠野外採集和漁獵為生。他們對大自然非常敬畏,希望能與山野以及海里的生物和諧共處。因此,過度的採集和捕殺會被認為是罪過。在自然界生長的姥百合,不僅作為生命更作為「野原的神」而備受尊崇,過度採集他們的人,就是對神的冒犯,會遭到神的懲罰而病痾纏身。所以,如果得了這種病,是可以通過對原野之神虔誠的膜拜而獲得痊癒的。
(譯自日文版稻田浩二、稻田和子《日本民間故事百篇》(2003年版),第25-27頁 翻譯:李東坡)
由於這個故事是用第一人稱講述的,講完後,有孩子以為故事中的「我」是我。我沒有明確告訴孩子不是我的經歷。我很喜歡這個故事,可以一講再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