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下面這篇文章是基於作者在2007年11月在德國阿爾騰堡舉行的「英語周」上發表的一篇演講。會議的主題是「在華德福教育中建立學習型社區」。經英國「面對面(Nose to Nose)官網授權轉載。(翻譯:魏明宇,校對:徐彬惠 )
圖文投遞:成都華德福玫瑰園(公眾號)
「建設學習型社區」主題的說明
「學習小丑,首先要忘卻。」
——魏維安.格拉德威爾(Vivian Gladwell)
首先,介紹一些術語。
我們如何定義「學習者」? 學習是什麼? 或者如何換做老師,我們想教什麼?
幾年前,當我女兒的老師打電話給我們談話時,我想到了這一點。安吉爾有一些視覺-空間上的困難,由於她出生時的腦積水,使得她很難在頁面上組織符號,這當然會極大地影響了她的寫作能力。
她的老師受到了安吉爾在這方面的發展和她班上其他10個孩子巨大差異的挑戰。學校沒有錢請助教,安吉爾的老師叫我們過去,問我們的期望是什麼:我們期望安吉爾在學校里學什麼? 我從來沒有這麼直接地想過這個問題,但很快就知道答案了。「請不要把她的好奇心拿走,」我回答。
我在這裡建議把「學習」定義為持續求知的自然結果。「如果…怎麼辦?這是一個支撐著教育和藝術的問題。我們懷著一種想法,就像美麗的英語表達一樣。我認為最好的藝術家是一個飢餓的藝術家,其結果是刺激到更多的研究。
這使人們不斷地意識到,這是一個不斷更新的開始: 「禪心,初心,」作為一種表達意味著,結束就是開始。同樣地對於老師:「老師」也必須是一個「學習者」,也就是說,被一個持續的好奇心才能見多識廣,否則沒有什麼是鮮活的。
如果學習是一種開放式的好奇心,這就意味著一個「學習型社區」會傾向於擴張,我是這樣認為的。阿爾伯特·愛因斯坦談到無限的相互依存是宇宙的首要真理。我認為我們經常在孩子們身上發現這個事實。安琪兒不太擅長在紙上寫字,但她在寫詩方面很有才華。以下是她5歲時口述的一首詩:
早晨天空中照耀,
喜歡它想告訴你一件事。
閃耀,早上,閃耀!
我在找閃光的東西!
如果你想到自己的童年,你肯定會記得與大自然完全相連的相似時刻。看炊煙消失在布滿星星的天空,浪花在你靜止的身上沖洗,注意到當你走路的時候月亮伴隨著你……這些都是童年時常見的畫面。
我認為,對於成年人來說,有這些經歷是很少見的,而且通常都涉及「忘卻」:即目標導向行為的層層剝離。出於這個原因,我經常在我的工作坊中使用練習,輕柔地「軟化」意志,同時刺激想像力,以鼓勵一種冥想的、擴張的狀態。
生活的儀式
「儀式是一個社會生存的方式。」——Tapa Sudana
另一個我想探討的問題是儀式,確切地說,彼得·布魯克在他的《沒有任何秘密》一書中,說的是「鮮活的」——而不是「死氣沉沉的」傳統。
布魯克寫道:
「一般來說,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從某種意義上我們所用的術語——傳統,是指「凍結」。它是一種被凍結的形式,或多或少已經過時,是通過自動行為來再現的。…我們必須認識到,這種形式可能是生活的絕對障礙,這是無形的…形態是必要的,但它…就像一個鮮活活的植物展開、持續一段時間、枯萎,然後把空間騰出來給另一種植物。
(1991年3月在巴黎舉行的講習班的文字記錄)」
根據巴厘島演員Tapa Sudana的說法,如何將這種死氣沉沉的形態與社會的生命血液相調和? 在劇院工作,人們經常在不知不覺中面對著儀式的問題。
當在幾百場同樣的戲劇中表演同樣的角色,就像我在「小紅帽」中演的狼一樣,關於如何讓重複的儀式表演活出來成為生存的問題,我想最終可以做為答案的是讓興趣成為你的老師,在你的教室「表演」你所演的,夜以繼日。
我發現跟隨一個開放的問題來進行戲劇表演是很重要的:我只能和那天的觀眾一起回答這個問題。這個問題的性質似乎並不重要;它可以是任何東西——「飢餓在我們的進化努力中起著什麼作用?」我記得其中的一個問題,「我的聲音到底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夠到到達靠牆的那個人?」另一個問題。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了解到,這個問題不需要表達出來了——或者說不需要用詞語表達出來:一個質疑的狀態就足夠了。這個狀態改變了我聲音的品質、我在舞台上的身體呈現,而觀眾只需要有適當的聆聽條件,就能感覺到這些變化。
儀式的關注
「愛,讓對方成為一個真實的人,是唯一能拓展智慧的情感。——Humberto Maturana (1987)」
作為一個主持人(隨著「面對面」小丑學校的Vivian Gladwell,我用「主持人」這個詞而不是「老師」,強調共同學習的性質: 實際上,我並不是「教授」,而是「協助學習」),作為一個主持人,非常重要的是我支持一個極其敏銳、非評判性的觀察環境。再說一次,這類似於劇院。在劇院里,觀眾的凝視創造了一個儀式空間。
為什麼是儀式? 不是為了凍結的、程序化的行為,而是為了提高注意力,為了集中那短暫一刻的意識。就像彼得·布魯克鮮活的植物一樣,這個時刻對我們來說是珍貴的,因為我們認識到它很快就會枯萎、死亡。
我稱之為「儀式關注」的集中意識:「儀式」,從拉丁語里的「ritus」,再往前追溯,到普羅托•印歐語中的「數」(count, number),從更廣泛的意義上說,意思是「賦予價值」。
「算術」和「節奏」都來自於這個根。這種高度的意識讓我想起了蘇菲說: 「親密的、非評判性的觀察是愛的最高形式。
」這使我想到另一個詞:「尊敬」,來自於印歐人。「wer:是,或者意識到」,也就是古英語的「waer:意識,小心」,因此英語就是: 「謹慎」。因此,在戲劇的儀式化凝視中,我們「意識到」我們所見證的「價值」。
這對我產生了共鳴,就像教室里的戲劇空間一樣,是一個極富爭議的空間。它或者應該是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培育環境,鼓勵人們去冒險;一個提供了一種優雅狀態的潛力空間,在節奏上與世界的表現形式一致。
我們的注意力在劇院/車間/教室成為為一個生活的放大鏡。我對這種環境中出現的「細粒度」或「高解析度」的觀察非常感興趣,因為我覺得它支撐著一個非暴力的展望。
我認為,當你看到生活中的細節,就不可能違背它、不可能對它施加暴力。為什麼? 因為矛盾的是,你注意力的「客體」不再是你的客體,而是觀察者。
為什麼呢? 因為你看得太仔細了,這個主體佔據了你所有的視野:沒有「範圍」。在上面蘇菲的定義中,微調你的觀察技能,足以欣賞意義的微妙陰影,只要拿起一條紗巾就可以穿過小丑的臉,是一種愛的行為。這也就是戲劇作為一種和平工具的方式。
順便說一下,這是我們的孩子愛我們的方式,當他們很小的時候:通過仔細觀察我們,鏡像神經元就是他們所看到的,孩子們模仿他們看到的東西。
他們可以做到這一點,很出色,因為他們沒有經驗:他們的意見是天真無邪的,他們的鏡子是不受干擾的。在劇院里,我們有機會重新進入這個狀態,但我們有一些需要忘卻的東西:我們必須放棄我們的觀點,擦亮我們的鏡子,找到我們回歸到一種天真時刻的方式。
這種開放傾聽的品質給我們的行動帶來了超越自我的力量。對於他人的注視——常常足以引起我們童年的尷尬和羞愧——實際上可以成為我們的一種支持。
知道我不是一個人,我可以冒更大的風險——還有其他人來保護我。這是我在戲劇中所熱愛的:這種親密的認識只能發生在「公共場所」,觀眾同情的凝視通過笑聲、眼淚、通過覺醒認識的沙沙聲,特別是通過沉默的聆聽,與我的個人體驗產生共鳴。
如果你做為老師,可以相信學生的目光能教會你,你就在邀請他們進入一個比各部分總和還要大的儀式內。我在Wolof的語言中了解到「griot」這個詞,也就是「說書人」,意思是「一個圈內的人」。注意到這個圈子實際上可以重新定義你,不是永恆,而是通過你所表現出來的那寶貴的火花。
這對我來說很難用語言表達,但它很清晰,很簡單(儘管不是很容易)。這並不容易,因為它需要放棄自我。這個目標往往對學習者來說並不明顯,因為我們沒有接受過放棄自我的訓練,而是要消除問題,積極找到正確的答案。
任何曾經站在舞台上的人,都知道簡單地站在觀眾面前,什麼都不做的困難。但忘卻所做的是這個過程的關鍵。就像在Vipassana冥想中,簡單地觀察一種現象實際上會改變它,不需要進一步的行動。
空缽
「老師提供了一個空缽」——Tapa Sudana
作為教師,我們能夠充分地見證真實的存在,一個珍貴的奇蹟悄然而深刻地發生了。那麼,在學習的當下,就不再有老師和學習者,而是一個共同體。
參與了魏維安·格拉德威爾的小丑主持課程之後,我很清楚的發現,當我和主持人在做為學習者一起工作的過程中是很美妙的。
誠實,對當下時刻的真誠關注,這是我對學習者的要求,正是我必須具備的品質。我必須放下自己的任何隱秘的動機。只是一面乾淨、光亮的鏡子,我能給學習者一個真實的自我寫照。
如果我能這樣做,那麼建立的關係就很牢固,不是因為我很堅強,而是因為這種關係是真實的,是宇宙相互依賴的本質。「空缽」來自於佛教乞丐和尚的形象。
缽盂不只是用來獲得,也提供一個空的空間。直到我完成了建設,我才意識到我們文化中心的石頭圓形劇場是一種缽盂,在蘇菲的定義中,提供了一個簡單的、充滿愛意的空間。
我記得魏維安曾經說過,小丑從根本上是關於看到和被看到。躲躲貓! 我看到你! 這個簡單的遊戲,作為孩子們學習的第一個遊戲,包含了意義如此深遠的功課。劇院和教室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儀式空間,一個放大鏡,看到和被看到都是簡單的愛的動作,擴展我們的智慧。
我認為正是在這裡,學習型社區被建立起來了。
參考文獻
- P. Brook, 《沒有秘密》 (London: Reed Consumer Books, Ltd., 1993), 50-53.
- 魏維安·格拉德威爾(Vivian Gladwell),紀錄片《面對面》(Nose to Nose)的小丑教學
- H. Maturana and F. Varela,《認知之樹》(Boston: 1987年Shambala出版社,引用自Peter Senge,c . Otto Scharmer,Joseph Jaworski,Betty Sue Flowers,《呈現: 探索人類、組織和社會的深刻變化》(倫敦: 尼古拉斯•布里雷出版社,2005),197。
- 引用Tapa Sudana和Angel McNeer的是來自與作者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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