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閱讀青春品質的作品能起到很好的宣洩疏導的作用，也能幫助孩子們的自我更有意識地醒覺。但是另一方面也需要閱讀一些超越了青春，生命氣象與更大的整體有融和的作品，比如《封神演義》，《西遊記》，《史記》，《黑暗傳》等
編者注：本文原標題為《《教育實踐沉思錄》019：為什麼要讀哪吒和劉邦的故事》，因暫時並非按照次序全部刊發，故將標題前半部分在此去掉。對文冰老師系列文章感興趣的讀者，請直接關注以下微信公眾號：）
撰文：2016年8月18日
首發：玄鳥書屋（微信公號）
【圖註：在臨吳昌碩的《心經》。第一次。字很醜。但是那種自由空性的感受讓整個夏天都清亮了。投入廢紙三千里前留個紀念。】
來自德國的優耿老師在主課中調侃地提出了一種值得我們關注的現象。青春期現象並不是青少年的專利。作為青春期孩子的老師容易被引發出同樣的青春期癥狀。老師舉了一個例子，某一個科目，學生普遍反應都不好，於是幾個學生作為代表心平氣和給學校管理委員會反應情況。這位科目老師卻只反覆強調，是學生就應該認真聽課，沒有什麼好談。很顯然，此時，學生是成熟冷靜的，反而老師處於青春期癥狀——處於非黑即白的困境之中。又或者在老師與家長之間，這位老師理所應該地認為，家長要嗎信任我，要嗎走人。這也是一種青春期狀態。很多的衝突都源於至少其中一方處於這個青春期癥狀。當然雙方都處於這個癥狀的時候，那局面就會更加僵持、對抗。
我坐在學員中，滿心羞愧，好在老師一再用調侃的語調來呈現這些現象，使得我也能以自嘲的目光回顧自己在方方面面的「青春期綜合症」。
得了吧，我們都承認吧，你，還有你，你，無論你是家長，還是老師，還是同事，我們都多多少少以青春期的稜角碰撞過。尤其是我們的孩子處於青春期的家長們，老師們，平心靜氣地想想究竟有多少時候，是孩子的青春期問題，還是你的青春期問題？
青春期癥狀為什麼會潛伏在我們的生命深處？
在一次自我覺察練習學習中，有一個非常勇敢有趣的女士拿出了自己和先生之間的一個案列供大家分析。分析到為什麼她的心裡會有一個「男人就應該如何如何」的意念。她沉默了一會兒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說，大概是中學時代瓊瑤的小說讀多了吧。我們大家心領神會地大笑起來。
可見青春期時候讀什麼書是相當關鍵的。
我自己青春期時候最愛讀外國小說。這給了我獨立意識，但也讓我過於圍繞自我來看待這個世界。
楊夢華老師對東西方人意識的觀察給了我新一個角度的啟示。她認為東方人比較主要的是從以太體切入去經歷意識成長，西方人比較居於星芒體切入意識成長。如果去看西方人的文學，的確能感受到西方人強大的星芒特徵，那種青春勃發，以自我深入人性的幽暗王國去掙扎去體驗毀滅或者深化。而東方人的藝術總是讓我們能回到生命狀態去感受到它在圓融中的升華或者沉溺甚至死亡。
為了每個生命歷程中的平衡，所以魯道夫施泰納對西方人指出的教育法就是儘力去喚醒以太的力量，不斷強調要用圖景和肢體活動以免教給孩子們的東西過於僵硬冰冷。
而我們東方人或者說中國人的狀態呢？
我們來看看來自民間血液里的作品《封神演義》里的哪吒故事。哪吒有兩次出生。第一次出生後憑著血氣和活潑的本性惹了大麻煩，性子也倔烈，剔骨還肉還清欠下父母的債。第二次出生，蓮藕化身後依然不忘父親毀打金身的怨恨，非得弒父以討公正，追殺中因父親手上的玲瓏塔而勉強妥協，最後順應天命，與父兄攜手追隨姜子牙打下大周江山，最終父子四人肉身成聖，飄然出世。非常清晰地看到，哪吒作為個體的成長，有他的奔突執著，也有他一定程度上的妥協和對於天命的順承。
有一位叫綠妖的青年女作家有一篇小說叫《少女哪吒》，好像去年拍成了電影。非常遺憾，在電影《少女哪吒》中，少女至死都沒有和父母和解。至少在這一點上少女被稱謂哪吒有些牽強，她只截取了哪吒第一次出世時的剔骨還肉，沒有關照到作為整體的哪吒妥協的一部分。所以我覺得《少女哪吒》就僅僅是一個青春期癥狀的故事而已。而《封神演義》中的哪吒卻有其自身的超越性，不是一個僅僅停留在青春期癥狀的人物形象。
那麼書究竟要怎麼讀呢？
在年輕的時候，我也會覺得《少女哪吒》之類的決絕更過癮，但是到了中年後，更能心平氣和去看到人物背後的內涵。所以當我在為少年們選擇書籍的時候，我選擇了帶孩子們一起熟悉哪吒的完整故事，看能不能讓孩子們免於過於片面地沉溺於青春期癥狀的決絕里。
另一個有趣的故事是《史記》中的劉邦和項羽。我帶六年級的孩子們學習這兩個人物的故事時，不帶任何的評判，只是呈現司馬遷是如何講述他們的少年時見到秦始皇時的反應，以及在他們的一生中是如何面對每一次遭遇的。即便儘可能不帶任何評判，孩子們還是會更喜歡項羽。年輕人當然會喜歡和自己接近的那種氣息——強烈的決絕的非黑即白的乾脆，因為這就是他們的特徵。然而那劉邦更像是第二次重生之後的哪吒，在他的妥協中其實已經有了超越，天命的分量遠遠高過了自身的尊嚴與好惡。項羽與劉邦的對峙，就好比是青春期與一個成熟的成年人對峙。當然，青春期怎麼敵得過一個知天命的人？
這裡的重點並不想宣揚一種「勝利」，而是想要引出這樣一個視角——青春期是需要超越的。尤其是年齡已過青春期，情感情緒意識狀態卻還在青春期癥狀，那麼各種衝突定會源源不斷。
青春期閱讀青春品質的作品能起到很好的宣洩疏導的作用，也能幫助孩子們的自我更有意識地醒覺。但是另一方面也需要閱讀一些超越了青春，生命氣象與更大的整體有融和的作品，比如《封神演義》，《西遊記》，《史記》，《黑暗傳》等。通過一年的教育實踐，我真的相信哪吒的故事劉邦的故事能在某種程度上協助孩子們順利充沛地穿越青春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