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

瑞典華德福之旅

「我非常開心有人來聽課,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死之前,把一生的經驗告訴別人。」她指指胸口,「我的經驗全在我的心裡,不在頭腦里,也不在書本上。」

07年9月25日中秋節下午,我和天津的一位老師坐上飛機前往瑞典,原以為我會在靠近月亮的天空上,更清楚的看見嫦娥、桂花樹,沒有想到一路上都是晴空萬里,到了斯德哥爾摩是當地時間下午6點,愛迪特(Edith Frey)老師已經在出站口等我們了。
為了讓我們多看一眼城市,愛迪特帶著我們乘坐公共汽車,她興緻勃勃地說,她還安排了桑拿浴,並且有一位芬蘭人教我們怎麼洗桑拿,周六還要帶我們去聽瓦格納的歌劇,她說的最多的是她非常開心我們來到瑞典。等我們到達她林中的家,四周已經一片漆黑,沒有一戶鄰居,只聽風吹樹葉的「刷唰」聲和腳踩在樹葉上的「嚓嚓」聲。

生生不息

第二天清晨,我4點半就醒了,六點多鐘吃完早飯,愛迪特帶我們參觀她的花園,沒有圍欄。早茶的薄荷來自花園,愛迪特說:「天太黑了,只採到3片葉子。」就這3片綠綠的葉子煮出來的茶清香四溢。花園裡有各種草藥,可惜我記不住名字,但幾乎每種草藥我都學愛迪特的樣子,伸出手來摸一下葉片,然後聞聞手上的余香。園子里還有花、水果樹和蔬菜,她指著只剩下根莖的蔥說:「被動物吃掉了。一片葉子也沒有留下。」究竟是什麼動物?愛迪特用瑞典語比劃著,象是狐狸,或黃鼠狼?每年春天播種的菜,到了秋天總被動物們吃掉一大部分,愛迪特泰然處之,已經習慣和動物們為鄰。
說起我和愛迪特的緣分,還得從06年的1月開始。一位熱心華德福教育的瑞典商人愛瑞克(Erik)參觀了我們當時的小小家庭園,我提出需要有經驗的華德福老師來幫忙,他讓我用英文寫一篇介紹,他負責翻譯為瑞典文,4個月後發表在瑞典華德福的通訊上,已經71歲的愛迪特看到後,很想來中國幫助我們。但又覺得自己年紀這麼大了,從來沒有去過中國,還不能講英語,能適應嗎?能幫得上忙嗎?猶豫再三,心中的強烈願望還是要到中國去。我是06年11月30日在首都機場第一次見到愛迪特,她滿頭白髮,身體臃腫,一路上興奮得說個不停,我只能捕抓到幾個英語單詞,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
利用周末的時間,愛迪特在幼兒園舉辦了一天的講座和手工活動。我以為她一定是累壞了,可是她紅光滿面,眼睛炯炯有神,對我說:「我非常開心有人來聽課,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死之前,把一生的經驗告訴別人。」她指指胸口,「我的經驗全在我的心裡,不在頭腦里,也不在書本上。」為了滿足她的心愿,我安排她到處去演講,3周時間,我們去了12個不同的場所,約540人聽了她的講座。
再次見到愛迪特是07年4月6日,她決定每年兩次自費來北京。這次她一見到我們的幼兒園就說:「我回家了!我回家了!」她患有糖尿病,在中國的時候血糖下降,一回到瑞典血糖就上升了,她說是因為中國的食物好吃又有營養。每天晚上她帶領老師們吹豎笛、做手工和手指遊戲。那次來北京她還給大學生講過課。離開中國前,她邀請我到瑞典參觀。
無論在中國還是在瑞典,每次看到路旁的鮮花,愛迪特都會喊我:「蓓!蓓!看-花!紅色的,真美!」她曾在幼兒園裡采來花瓣畫畫,孩子們看到了,也模仿她的做法用花瓣畫畫。穿上絲綢的衣服,她說很高興。那天要看歌劇,她說了幾次:「想到晚上的演出,真開心。」我常常忘記了她的年齡,好象是和一位孩子在一起,洋溢著對生活和大自然的熱情。她還會做各種各樣的娃娃、動物、偶人,我跟她學,一樣的方法,怎麼也做不出那種惟妙惟肖的神態。她還做過2個中國古代人物,她說做的時候心裡在想怎麼幫助中國。
國外華德福幼兒園的一些用品十分昂貴,比如在瑞典商店,一盒8個蠟塊90克郎(90克郎相當100元人民幣),一片蜂蠟15克郎,一個手掌大的娃娃299-499克郎,一個大娃娃998克郎,25克彩色羊毛35克郎,一隻五音豎笛520克郎,一個月琴(lyre)2000多克郎。愛迪特為了支持中國的華德福,一次可以買上幾千克郎的用品,而她自己平日里卻省吃儉用。她喜歡吃橘子,卻捨不得買新鮮的吃,我親眼看見她花10克郎買一袋過期的橘子,有的已經長黑斑。她還說自己退休了,工資不高,可惜不能一年來中國三次,只能來二次。
愛迪特不喜歡美國,她曾以為這輩子不會在中國看到麥當勞,從中國回來後,她到處說中國怎麼好,不願說批評的話,有人問難道你就沒有發現中國有任何的不足或缺點嗎?她只好說:「麥當勞。」她認為美國人的思考是黑色的。
在瑞典期間,幾乎每天晚飯後,愛迪特都會和我聊天。她第一次來中國時,只能用最簡單的英語單詞,回國後,她專門去上了英語課。現在她能用英語表達她的基本想法。她認為今生能在一起合作的人不是偶然相遇,在前世的生命輪迴中已經結下緣分。在北京舉辦的培訓活動中,她覺得有的人看上去很面熟,其實這一生從來沒有見過。死後,我們並非虛無,我們還將投生於世,幫助別人,我們可能還會相遇。
愛迪特的英語比我差,但並沒有妨礙彼此的交流,她說的英語,有時別人聽不懂,我卻能理解她的意思。這種心心相印的感覺,難道是前世的因緣?如果今世結下的緣分,真的會帶到下一世的輪迴中,我們有什麼理由不善待所有遇到的人?愛迪特說到生命輪迴時,兩眼放光,好像真的看到生命不死,此時她不再是位老人,而是期待新生命的精靈。愛迪特說她的朋友下一輩子想有房子、汽車、家庭等,她可以什麼都不要,只想週遊世界宣傳華德福教育,讓更多的孩子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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