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

华德福学校的五年级分享(下)

作者:曾紫玉(仁美华德福老师) 出处:《琉璃光养生世界》2010年8月 配图:来自Pinterest

再来讲黄金法则第五条-世界是美丽的,如果老师致力于让孩童看到世界美好的部份,这份努力最终会令孩童对这个世界产生热切的关注。在华德福的数学课程里,很重视让学生看到数学的规律之美,这一点在徒手几何上是显而易见的(图三)。开始进到圆的徒手几何的第一天,我讲了达文西画圆的故事│一天达文西到城外散步晚了,回来时城门已经关上,达文西叫门,城门上的卫士问他何人?他答道:「我是达文西」,卫士笑着说:「如果你是达文西,我就是教主了!」达文西于是用竿子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再唤卫士下来看,卫士一看徒手竟可以画出这么完美的圆,肯定是大名鼎鼎的达文西没错了,于是就开了城门让他进城。讲完了这故事,我发了大张的白纸(60 x 60cm),让学生回家练徒手画圆,看看明天一早可不可以进得了教室的城门(我在教室后门另外设了狗门)。就这样,从一个圆开始,每天带着学生画各种和圆相关的图形,直到这个主课程的最末一堂课,我们画出如花一般的「七圈圆」(图四),每天练画的结果,好几位同学已经可以去混充达文西进城了。

记得有一阵子自己动脑子出数学作业,很有成就感,因为每次一发下去,孩子们都争着一赌为快。原因是题目里都暗藏着同学的名字,并且与之个性有关连。例如:A男同学为B男同学把脉,用一天不同时段的脉搏次数制作一「折线图」,但是其中一次换由一女同学当小护士,所以脉搏次数表上记录突然拔升,同学画这部分都画得很高兴;有一次班上同学拿石头乱丢,也在题目中│一些同学被罚作平甩功,从第一位到末一位的距离多少,间隔几公分,问有多少人被罚?(植树问题);为了要学生在数在线标示数字,题目上又瞎掰-有一喷火龙来到井边,喝了第一口水,井内的刻度下降A公分,喝第二口水降B公分(近井底),恐龙看到某同学恶作剧在井中大的一坨便便,马上呕出水来,水位上升C公分,又晕倒掉入井中,水位再上升D公分,请问最后的水平面在刻度几的位置?题目设计得有趣,我拿孩子做文章,孩子也很乐。只可惜后来没精力再这么玩数学作业了。

自然主课程

由这如花般的七圈圆几何图形,带引我们进到五年级的自然主课程│植物学。从比拟作婴儿的菇类开始介绍(因为菇类躲在阴暗的角落,接受不到阳光智慧的滋养,也不会自己制造养分),到藉水的浮力才能站立一如学步儿的藻类,到刚学会站立、可以把自己撑起一点点的地衣和苔藓,再到学习更多阳光的智能、倾全力长绿叶、开始会说我的蕨类(最低等的维管束植物),进到比蕨类又多了无包覆种子的裸子植物,摆脱掉只在潮湿环境才能繁衍下一代的限制;最后到能完全接收阳光智慧、一如成人的开花植物。你可以看到在引进这些植物时,还一一与人的成长历程相呼应,记得黄金法则第六条-一切以人为出发点,华德福教育的各种课程都不离开人这个元素。

在讲苔藓、地衣、菇蕈类时,最终要引导孩子:苔藓和地衣将坚硬的石头变成土;菇蕈类将树木等遗体分解,回归大地。没有这些土,不会有植物,没有植物则我们也不可能存在。借着了解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都有它在世界上所扮演的特定角色或肩负的任务时,孩子内心会点亮一盏灯│在这世上也有一个特别的位置属于他,于是他可以勇往直前。

透过植物特性的观察,感受其与人类灵魂本质的关联,这一点也是一般制式学校所没有的。在介绍的植物中,会特别选取雷同又不同特色的植物来讨论其「个性」,并做比较。在菇类的介绍中,我正好找到七种不同型态的菇类(图五),各有不同的孢子传播方式,于是我们针对这七种菇做了讨论,并由学童自己写出各个菇的个性。许多同学分享说:这鸟巢菌菇很聪明(藉由将孢子弹到四周草上,再被牛吃下肚,随着牛粪将下一代传播到远处);张着美丽伞裙的鬼笔(竹荪)很爱美;夜里发出绿色亮光的荧光菇很爱现;会将自己融掉来传播孢子的鬼伞则有自闭倾向…。最后,再看看自己比较像哪种菇时,一位同学举手作了最后的结论说:「我觉得我的妈妈是马勒那一型!」(马勒这菇状似石头,等人不小心踢爆了,孢子就会随风四散。)我好奇地追问原因,原来他妈妈生他时是剖腹产出来的。在华德福教学中我是边做边学,能实践华德福教育的精髓,这堂课让我特别感到无比的满足。

除了观察植物的个性,我们还将植物和人作了比较。我问学生,植物的根相对于人的哪个部位?花又是人的哪个部位?接着引导出人的头在上,植物的头(根)在下,人的生殖器官在下,遮遮掩掩,植物的生殖器官(花)在上,招蜂引蝶。讲到这里,同学已经是前仆后仰地笑翻天了,这一幕真是令人印象深刻。我等他们终于笑完了,问他们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差别?因为植物的生命目的是繁衍下一代,但人不是,那么人的生命目的为何?在孩子试着回答此问题后,我说: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答案,不过,根据濒死经验的人他们共同的答案是:爱和学习。

记得第一条黄金法则-将所有的一切与实际生活联系在一起。植物课特别安排了植物染,要让孩童看到人们在生活中如何利用植物,前后各用了洋葱皮和姜黄粉做染料,许多孩子都感叹说:原来一向被人丢弃的洋葱皮竟然可以染出这么美的颜色呢!原本想要让同学自己造纸的,没能实行,有些遗憾。

当然,身为琉璃光的一份子,上的课也不免琉璃光一下。我安排了相同的两小盆植物当实验组和对照组,一棵上插着「请祝福我」,另一棵上插着「请诅咒我」,请同学们在两个星期中分别祝福和诅咒这两盆植物,在植物课的最末一天来检测结果。也许是错选了「卷柏」做实验对象,这种史前植物很耐命,光用肉眼观察,外观上不容易看出实验结果的差别。好险我用L棒测量其气场的范围,并用铜管测其能量,马上就辨识出被祝福和被诅咒的差别。当天很像是魔术表演,孩子们瞪大了眼、屏息以待,听到他们看到测量结果时发出的惊叹声,我知道这「心念影响」的实验结果已经深植在他们心中了。

台湾史地是植物课以外另一半的五年级自然主课程。台湾是孩子们选择投胎的地方,台湾地理如同他们所延伸出的手脚和骨肉,在孩子进入尘世的过程中,我们必须要让孩子了解到他所延伸出的部份。三年级由自家小区,到乡镇,四年级到县市,五年级这阶段已经扩展到整个台湾了。在教台湾地理的过程中,我一再醒悟、也提醒孩子:台湾虽小但是五脏俱全,所拥有地理样貌极为丰富。我们一起学习了板块、断层、方山、V型峡谷、冷泉、恶地、珊瑚礁、钟乳石等,在工作本上也画了许许多多的地图,相较于一般地理教学,直接看课本或投影出来的图片,我们的确多花了许多时间,还得自我要求精确,但是在画的过程中,脑中的地理位置特别清晰、印象深刻多了。娘家在基隆的我,从来搞不清楚金山、野柳、和平岛在东西还是南北,经过这次的教学我终于一清二楚了,正所谓教学相长呀。

读历史是要带感情的,快速的涉猎整个台湾史是容易而肤浅的。我选择从原住民神话「人类的诞生」说起,到台湾岛「最早的人类」……,一直到「郑氏王朝的灭亡」,随着故事情节的起伏,人物的欢喜和悲伤,每天讲一个故事,为的是在孩子内心刻烙下一定的痕迹。七到十四岁的孩子特别需要丰富他的情感面。生动的描述会滋养孩童的心灵,就是教物理定律也是让孩子在观察中得到图像,而非直接给与一个抽象的概念。

人智学里提到,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开始意识到自我,要让孩子对生命与环境间的互相关系发展出更高的意识。是以在介绍台湾各地时,我会特别讲一些与「人」息息相关的部份,譬如:湿地的生态丰富性仅次于热带雨林。好美寮湿地原本是台湾最大的红树林植被区,因台盐公司兴建海堤,开发机械盐滩,砍掉三分之一的红树林,堤外的红树林亦一一枯死,造成现在的红树林仅剩二十五公顷大。又如:珊瑚礁生态系不到全球海洋总面积的百分之三,但孕育的生物种类及数量却都名列海洋生态之冠,所以有「海中热带雨林」之称。而恒春半岛的珊瑚礁海岸因为核三厂的设立,现已有珊瑚白化、鱼类集体暴毙和脊椎变形的驼背鱼的出现……。每次讲到这种例子总是让我扼腕叹息,只希望下一代新人类在做决择时比我们这一代更有智慧。

华德福教育希望能培植孩童对上苍、天地、大自然有一颗虔敬的心。一个值得记忆的是:在盖树屋后面的几天,策划的班爸跟我说天候预告不佳,于是我灵机一动,我们来向上天祈求吧!写下一段祝祷词,搭配中国古神明所教的东西南北中的五方神祇,隔天一早晨圈时间带着孩子面朝四方进行祈晴仪式。

类似的事,我在教印度古文明时又上演了。因为我曾参加过印度教的火供仪式,大概知道一点规矩,心想不如藉这个机会让孩子玩一玩,体验一下,顺便还可一起送祝福给地球,让他们培福。所以隔天每个孩子带一些米、一些糖,当场还先收集了一些鲜花,这样供品就够了。供供品的规矩是,大家围着火(实际上我们围着一堆石头,但假想是熊熊烈火),顺时针环坐,每个人右手朝内,只能用右手前三指拿取供品(印度人认为其余指不洁净),另外每个人还要准备一条大毛巾围着下体(或穿着裙装,否则对神祇不敬)。不过,这一次脑子挤不出祝祷词,转念一想,就让孩子们自己去创作吧!由于印度所崇敬的神祇中主要有三位:梵天(创造神)、毘湿奴(守护神)和湿婆(毁灭神),我让孩子自己选择要向哪一位神祇祈请,对创造神可以请祂创造美好的东西,对毁灭神也可以请祂毁灭疾病、痛苦等。大家轮流,一个人说完就将自己的供品丢一点进大火中,并说SVAHA!其他人跟着也一起丢供品,也说SVAHA!再轮下一位说祝祷词,重复以上的步骤。真的蛮好玩的,因为整圈快结束前大家才发现,会把供品撒到别人头上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位调皮的老师。

除了准备课程外,史丹勒对华德福老师还有许多的要求,其中一项是每夜睡前对班上孩童的冥想。这一点是我一直想做、却尚未能贯彻的部份,不过班导师还是得经营班级,有时我会用雷博士教的方法,将正面讯息输进学生的潜意识中。常常是在念完晨诗时,趁大家还站在位子上,让学生跟着我,双臂交错,十指交扣,拳头内翻朝上,两腿交叉,然后跟着我念:「我要健康、我要快乐、我要认真学习、我要发挥潜能、我友爱同学、我珍惜时间……。」任何我希望他们呈现出的状态都行,如果你也想用看看这方法,记得千万不能用负面字眼, 如:「不要马马虎虎」,潜意识会跳过「不」,直接输入「要马马虎虎」,那可就惨了。

虽然华德福师训中的教导是:不骂、不打学生,但是修炼不够的我,气起来还是会骂孩子。所谓的处罚是为了导正孩子的错误,不过处罚的方式比较琉璃光-为了纠正孩子讲话的习气(脏话、说谎、或上课话讲不停),我会让学生漱油口(顺便排毒);如果是其他该纠正的行为,我就让他们练平甩功,反正要罚就罚点会让孩子更健康的。

班亲会上我向家长们致谢,因为他们将孩子送来学校让我玩。一年来的点点滴滴难以书尽。在此要特别感谢宜兰慈心华德福学校所提供的师训课程,以及一些老师、前辈们的指点,当了一年的华德福老师着实学了不少,不过玩了一年觉得很有收获,就和大家分享。浩瀚的人智学教育理念在这个有限的分享中只能略窥一二(黄金法则也没能讲完),这里仅限于我个人的历程分享,事实上每位华德福老师的创作都不一样,而这也正是当一位华德福老师最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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