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

我看到了我的任務——做一名華德福學校教師

我聽到了命運的呼喚,我聽從了命運的呼喚,跟隨這呼喚而去,幾乎是在「一瞬間」,我為人妻為人母。

三年過去了,一切都證明這是我最正確的一次聽從。不敢想像,若之前沒有被盧安克和人智學顛覆,我大約還是受限於表面物質現象的遮蔽,聽不到真實生命的呼應,那麼至今都還會在糾結中麻木或者任由消極絕望情緒滋長。

婚姻竟然能帶給我如此巨大的幸福和無處不在的安慰,是我之前完全無法想像的。我曾經夢想修鍊到五十歲時,能修到和某個人一起閱讀一起散步在各種季節中,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夢想在我婚姻的最初階段就已經完全實現。我感覺到我在婚姻中日漸聰明與敏銳。也感覺到了愛人內心的日益開放與柔情。我對一位朋友說,婚姻能讓男人女人更聰明。上帝讓人類有男人和女人,又讓他們在婚姻中重新聯合,我以我的生命見證,這絕對不是上帝一次隨意的設計。其中的啟示與奧秘需要我用整個後半生去領悟。

重新結合之後,一個新的生命誕生。上帝把女兒賜予我們。除了跪下來感恩神的憐憫,任何語言都無法表述這巨大的幸福與幸運。生命的奇蹟活生生展現在我的眼前,吸引我把根紮下來,深深地紮根,深到渴望擁抱整個世界。到了這時我才知道,之前,其實我並不知道什麼是愛,更別談行出愛。我能感覺神的存在,但我無法看到神鮮活的存在,因為我被虛妄的自我充滿,我的心靈空間哪裡還有愛與神的位置?愛人的到來,女兒的到來,打破了我封閉的自我,開始真實地開放,陽光進來了,愛醒了。

十八九歲時候開始嚴肅地思考自己的理想,終於還是覺得如果能陪伴一些年輕的生命一起成長,以藝術、文學相伴,做一個大自然中的鄉村老師大約是最適合我,也是我最想要的生活。不過現實卻是,有田野,有成長中的孩子,同時也有所謂的學校教育目標,有莫名其妙的考試,如果我要在這個體系中生存下去,我就必然被夾裹。而且在偏僻的鄉村很難找到一些書籍以供閱讀,更缺乏良師益友。所以,外面一個機會降臨,我就義無反顧地逃跑了。2004年開始知道有一種教育叫華德福,竟然能完全滿足我十八歲時候的全部夢想。遺憾的是這種教育遠在國外。那些時候,心饑渴得發出種種狂想,曾經計划過是否好好提升英語,去英國愛默生學院系統學習這種教育。2005年的夏天我報名參加了成都華德福學校舉辦的教師體驗學習課程。我沒有留下來投入學校工作,因為畏懼感徹底把我打敗了。作為一個華德福學校的教師幾乎需要是一個全才:音樂、樂器、數學、繪畫、雕塑、舞蹈(韻律舞)等等以及人智學學習和英語學習的必要。最關鍵的是要有充沛的生命力和一顆全然放下自我,全身心投入對孩子觀察的心靈。而我並不具備這些條件中的任何一項。更糟糕的是我完全沒有一點挑戰自我的勇氣。我認定自己已經無望。想一想我還必須面對數學這門學問,我就心尖發顫,從小學到高中,數學一直是我的夢魘。我再次逃跑了。我對華德福學校教育心嚮往之,卻沒有勇氣走進她。

但我的孩子是一定要接受華德福教育的,這是絕對肯定的。在孩子快出生時,我們把家搬到了成都華德福學校附近。在成都郊區琉璃場,我們的朋友主要就是華德福學校的老師和家長。我們的孩子剛出生已經在華德福幼兒園報了名。有餘力的時候我也經常參加學校的學習和老師們自發的學習小組。我們一家人經常到學校去散步、玩耍,華德福學校就像是我們家的後花園。

變化是伴隨著孩子一天天長大中發生的。華德福學校教育是邁向自由的教育,如果我希望我能扶送我的孩子走上自由之旅,首先,我要是一個走向自由中的母親。之前我所受的教育就好比是一點點被砍斷了手臂四肢,在一個狹小的可能空間里,一直被告之,不可以這樣,不可以那樣,然後我就忘記了我有手臂有腳。遙遙望去,音樂、樂器、繪畫、舞蹈就像一座座不可逾越不可征服的高山,除了屈服於自己對這些方面的無知,還是屈服。三年來,每天陪伴著孩子,似乎也並沒有嚴肅思考,勇氣在身體里蘇醒,開始能注視那些之前以為不可逾越的「高山」。一直困擾著我的畏懼感逐漸消失,我意識到我一定要做到一個走向自由中的母親,否則等於白活。我開始蓄積勇氣面對自己的局限。我開始練習畫畫、了解顏料歷史、觀察大自然,更加頻繁地領會人智學的相關書籍,拜師學習吹豎笛。如果以後有條件我還嚮往能學習大提琴和古琴。

剛剛過去的聖誕元旦節假日16天,我們一家三口,每天都一起散步,手牽著手,感受上帝微笑的注視。我終於「從生命中得到了對生命的覺知」,然後,我看到了它——我的任務——做一名華德福學校的主課教師。

愛人說,非常完美的安排。

是的,我曾經苦苦追尋這樣的安排,這樣的安寧,這樣的心甘情願。那麼多的閱讀撞擊過我的生命覺知,卻無法給我真正的力量,經年徘徊無定。卻沒有想到,暫時放棄這份追尋,選擇了婚姻之後,三年全職母親之後,水到渠成,我就看到了我的任務,並同時擁有了承擔這一份任務的力量與勇氣。

如果把我的生命時光比喻為一畝田,我的閱讀就是經年的耕耘,婚姻帶來的是生命的重生,把做事的力量帶入到了我的生命中。但這並不意味著我開始了一份「幸福完整」的生活,我的生活從來不完整,將來也不會。我的生活充滿了欠缺,欠缺但幸福。我珍視這欠缺,這欠缺是我生命中的鹽。是我朝生命更深處開掘、耕耘的原動力。 這一切歸於上帝的智慧設計。是這樣的智慧令這個多姿多彩酸甜苦辣的宇宙生生不息。學「生」正是這「生生」不息的活水源頭,我心甘情願地願意融入到這條「生生」不息的河流中去,這是我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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