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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題:《自由的哲學》中文版連載
出品:ChildLeaf Studio(子葉工作室)
第三章 思考服務於對世界的理解(4/4)
[328] 到目前為止,我幾乎找不到任何理由從別的視角來審視我自己的思考。我藉助思考來考察整個世界,我又怎能將我的思考視作例外呢?
[329] 由此,我認為已經有充足的理由證明:思考可以作為我們考察世界的出發點。當阿基米德發現槓桿原理時,他認為只要給他一個支點置放他的儀器,他便能用槓桿撬起整個宇宙。他所需要的東西是無需藉助任何外力便能支撐其自身的。在思考中我們有了這樣一個原理,它能憑藉其自身而成立。由此出發,我們嘗試去領悟世界。而思考,我們則能通過思考本身來了解。問題僅僅是:我們是否也能通過思考去了解其它事物。
[330] 到目前為止,我一直在談論思考,卻沒有將其載體——人的意識——放入考量。當代大多數哲學家會反駁說,在有思考之前必須先存在意識。因此只能由意識出發,而非思考。沒有意識,就沒有思考。就此我不得不回應:如果要弄清思考與意識之間的關係,我首先必須就此問題進行反思,因此我把思考作為了前提條件。當然,人們可以就此作如下回應:當哲學家要了解意識時,他必須先動用思考,在這個程度上思考是前提;但在日常生活中,思考確實是從意識生成的,因此要以意識為前提。如果將這一回應給到即將創造思維活動的造物主,那麼該回應毫無疑問是合理的。人當然不可能在意識還沒有形成之前,就讓思考產生。可哲學家所從事的並非是創造世界,而是去領悟世界。因此他所尋求的也不是創世的起點,而是去領悟世界的起點。若是有人指責哲學家沒有直接去關注他所要研究的對象,而是先去關注他原理的合理性。我反而會覺得這樣的指責很奇怪。當然,造物主首先必須清楚,如何為思考創造一個載體,而哲學家則應為探尋一個堅實的基礎而努力,並由這一點出發去領悟已存在的事物。 如果我們一上來對思考性活動能否獲得洞察事物之可能性不得而知,反而從研究意識切入,並讓其經受思考性考察,這樣做,對我們又有何益?
[331] 我們首先必須選取中立的態度來考察思考,先不讓它與思考著的主體和被思考的客體扯上關係。因為在主客體中,已經存在著由思考構建的概念。無可否認的是:在其它任何事物被領悟之前,思考活動首先需要被領悟。誰若是否認這一點,那麼他就忽略了,人並非是創世過程中最初的一環,而是那最後的一環。因此,通過概念的方式來解釋世界,我們並不是由在時間線上最初存在的元素開始,而是由離我們最親近的、以最親密的方式賦予我們的那個元素開始。我們不可能跳躍一下便置身於世界之起源,並從那裡開始我們的考察,我們只能從當下這一瞬間出發,然後看,是否有可能從最近的回溯到最初的。只要地質學家還是在用臆造的進化論,來對當下地球之狀態進行解讀,那麼他們就還只是在黑暗中瞎摸而已。只有立足當下,從調查現如今正在地球上發生著的事件出發,再回溯過往,我們才可能獲得一個牢固的立足點。如果哲學還只是想當然地相信各種可能的原理,比如原子、運動、材料、意志、無意識等等,那麼它就還只是在空中飄著。只有當哲學家將離他絕對近的那個東西視為其最首要的,那麼他才有可能抵達他的目標。這個在世界進程中離他絕對近的東西,就是思考。
[332] 也有些人這麼說:思考就其自身對錯與否,我們是無法百分百確定的。因此,這一出發點還是令人質疑。這就有點像人們去質疑一棵樹它自身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如此合乎情理。思考是一個事實,要對其進行對錯評定,其實毫無意義。我最多可以質疑,我是否將思考用對了,就像當我要去砍一種特定的樹,我是否選對了相應的、合適的伐木工具。去揭示究竟到何種程度,思考才是以正確亦或錯誤的方式被應用到這個世界上,正是此書的任務所在。對於那些質疑,通過思考是否真的能夠弄清這個世界的人,我是可以理解的;而我所無法理解的,是那些質疑思考本身正確性的人。
1918年修訂版補錄
[333] 在之前的論述中,我已指明了在思考與其它所有靈心活動之間存在著意義非凡的區別。這一點,作為一個事實,可經由不帶任何偏見的觀察得出。那些並非努力追求客觀觀察的人,會嘗試用如下的話來反對我的論述:當我對一朵玫瑰進行思考時,這只是表達了「我」與玫瑰的關係,就像我感到玫瑰的美,是一樣的。當我們思考時,「我」與對象之間便存在著一種關係,這一點類似於當我們感覺或感知時的情形。持這樣異議的人未曾意識到一點:只有在思考活動中,「我」才知曉其自身與那個活躍著的活動是完全合一的,並深入活動的所有分支。沒有一種其它靈心活動完完全全是這個樣子的。比方說,當我感到愉悅時,一個更為精微的觀察能夠輕易區分,在何種程度上「我」知曉其自身與一個積極主動的活動是合一的,在何種程度上,一個消極被動的活動已然在那了 ,以至於愉悅感只是呈現在「我」面前。這一點也體現在其它靈心活動層面。人不能將浮現的念頭畫面與通過思索而得出的想法混淆起來。一個浮現的念頭畫面有可能是夢幻的,像是在靈魂中出現的模糊暗示。而一個真正的思考則不是這樣的。誠然,有可能有人會這麼說:若思考是這樣被看待的話,那麼在這樣的思考中含藏著意志,這就不僅僅與思考相關了,而是與思考的意志相關。當然,為了給這一點正名,我們可以說:真正的思考必須是被意願的。但這一點與我們之前已論述的思考之特性沒多大關係。思考的屬性可能確實如此,它必須一直是被意願著的;重點是,任何不被意願的東西,在其發生過程中,在「我」看來,不可能作為其自身活動呈現在「我」的觀視面前。的確,我們必須這麼說:在這裡被證明成立的思考之本質,在觀察者看來,背後呈現出一種不停涌動的意志。任何企求通過真正的努力來抵達對思考之判斷的人,是不可能不注意到我在這所談論的這一靈心活動之特質。
[334] 有一個作為思想家而被本書作者高度欣賞的人物,也曾就此提出過反對意見,他認為我們不能這樣來談論思考,因為人們所相信的正在被觀察著的主動思考,僅僅是個假象。實際上,人所觀察到的僅是無意識活動之結果,而此無意識活動是作為思考之基礎而存在的。只是由於這一無意識活動沒有被觀視到,而產生了這樣的錯覺:被觀察的思考是憑藉其自身而存在的。這就好似當人們看著一連串快速閃過的電火花時相信他所看到的是一個連續的運動。這一反對意見也是僅僅基於對實際情況的非精確檢視而得出。持這一觀點的人沒有考慮到的是,正是這個「我」自身待在思考的裡面,觀察著它的活動。若要讓類似於電火花例子中的錯覺產生,那麼「我」就必須待在思考的外面。可能這麼說更為精確:誰要是作這樣的類比,等於在強迫性地欺騙自己,就好像當有人看著一道移動的光束時聲稱,在此光束出現的每個點位,都有一隻無形的手在點火。不,無論是誰,若是想在思考中看到,除了由「我」自身所生成的、可被觀視的活動之外,一些其它東西的話,那麼他就必須首先自戳雙目,無視那些已然存在眼前的清晰事實,然後去構造出一個假想的活動,並以此作為思考之基礎。倘若他沒有瞎了眼,那麼他必然會認識到,任何以這種方式附於思考之上的添加物,都遠離了思考之實存本質。無偏見的觀察自然能得出這樣的結論:任何不是在思考本身所找到的東西,都不可將其納入思考本質之範疇。人若是遠離了思考之範疇,那他也就永遠無法領悟到思考之成因。
(翻譯:王欣 校對:伍丹)
◂ 第三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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