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與詩歌之鄉

「故事與詩歌之鄉」第四課

 

很久很久以前,時值寒冬,當雪花像羽毛一樣紛紛從天空落下之時,王后坐在烏檀木窗框的窗戶旁,做著針線活。當她一邊做活一邊看著外面的雪,有些入迷,不小心用針刺破了手指,鮮血一滴、兩滴、三滴落在了雪地上。鮮紅的血滴在雪地里被映襯得格外美麗,她心想:「我想要一個像白雪一樣白,像鮮血一樣紅,像窗框的烏檀木一樣黑的孩子。」
沒過多久,王后生下了一個女兒。女孩像白雪一樣白,像鮮血一樣紅,頭髮像烏檀木一樣黑,所以被取名為白雪公主。她出生以後,王后就去世了。
一年後,國王迎娶了新王后。她非常美麗,但卻十分傲慢,自負於自己的美。對任何能勝過自己的存在,都絕不能容忍。她有一面神奇的鏡子,每當她站在鏡子前,就會看著鏡子說:

「鏡子啊,牆上的鏡子,
全國最美的人是誰?」

鏡子回答說:

「王后陛下,您是全國最美的人 。」

王后聽了很高興,因為,她知道鏡子只會說實話。
但是白雪公主漸漸長大,轉眼間她就出落得愈發美麗。長到七歲的時候,她已經如同晴朗的天氣一樣美,超越了王后。這一次,王后問她的鏡子:

「鏡子啊,牆上的鏡子,
全國最美的人是誰?」

鏡子回答說:

「王后陛下,在這裡您是最美的。
但白雪公主還更美麗千倍。」。

王后大驚失色,臉色由於嫉妒變得陰鬱。從此每當看見白雪公主,就感覺如剜心般的痛苦襲來,她從心底對少女仇恨非常,嫉妒和自負如野草般在心中越長越高,日夜不得安寧(恰好那時國王正在遠征*1)。王后喚來一個獵人,對他說:
「把那個女孩遠遠地帶到森林裡去殺了,讓她再也無法出現在我眼前。作為證據,把她的肺和肝帶回來。」
獵人照她所說把白雪公主帶了出去。可當他揮起獵鹿的獵刀要刺穿少女那無辜的胸膛時,白雪公主哭泣著請求他說:
「啊,親愛的獵人,求你救救我吧。我會去那森林深處,絕不會再回王宮。」
白雪公主的美讓獵人無法忍住心中的同情: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快,你趕緊走吧。」
獵人說著心想:
「應該過不了多久,野獸就會把她吃掉吧。」
可因不用自己殺死公主,他便也覺得卸下了心中的重負。這時正好有一隻小野豬跑了過來,獵人便刺死了野豬,把肺和肝取出來,作為證據帶回給了王后。命令廚師長用鹽將肺和肝煮熟,邪惡無比的王后轉瞬就把它們吃了個乾淨,以為自己吃的是白雪公主的肺和肝。
可憐的少女獨自一人走在深林里,繁茂生長的樹木們或那樹葉的聲響都讓她渾身顫慄,不知該如何是好。於是白雪公主向前跑了起來,跑過凹凸不平的石子,穿過荊棘。有時也會遇上野獸,可它們並沒有傷害她。她用盡全力不停奔跑,直至接近黃昏。這時,她看見一幢小小的房子,便走進去想休息一下。小房子里所有的東西都很小,但也都無法言喻地讓人心生喜愛,而且清潔乾淨。屋子裡有一張鋪著白布的桌子,桌子上放著七個小盤子,和與之相配的小勺子 、小叉子和小刀,還有小杯子。靠牆放著七張小床,上面鋪著雪白的床單。白雪公主又餓又渴,就從每個小盤子里各吃了一點兒蔬菜和麵包,又從每個杯子里各喝了一口葡萄酒——因為她不想把一份全吃光。
這之後,少女已十分疲倦,就試著去躺那七張小床,卻找不著恰好適合的。第一張太長,第二張又太短,等躺到第七張床上時,才覺得大小正合適,白雪公主向神祈禱著,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夜幕降臨後,小房子的主人們回來了。

俺們都是小矮人 挖掘銅喲開掘金
挖掘出那銅來喲 大地也會笑出聲
開掘出那金來喲 喉嚨乾涸快冒煙
俺們都是小矮人 挖掘銅喲開掘金(*2)

他們是七個小矮人,去山裡開採礦石了。小矮人們把七根蠟燭點燃,家裡便亮堂了起來。他們發現有人來過了,因為屋子裡東西的擺放和出門前完全不同了。
第一個小矮人說:
「誰坐了我的椅子?」
第二個小矮人說:
「誰吃了我盤子里的東西?」
第三個小矮人說:
「誰撕了我的麵包吃?」
第四個小矮人說:
「誰吃了我的蔬菜?」
第五個小矮人說:
「誰動了我的叉子?」
第六個小矮人說:
「誰用了我的小刀?」
第七個小矮人說:
「誰喝了我的葡萄酒?」
然後第一個小矮人又向四周看了看,發現自己床的表面微微凹了下去。
「誰睡了我的床?」
其他人也跑到自己的床邊,異口同聲地說:
「也有人睡過我的床。」
這時第七個小矮人看了看自己的床,發現白雪公主在他的床上睡得很沉,對其他小矮人說:
「我的床上有人在睡覺!」(*3)
他們跑過來驚訝地喊出聲,拿來七根蠟燭,好把她看清楚些。
「神靈大人啊 !哦,神靈大人!這女孩可真美啊!」
小矮人們收起驚呼聲,沒有叫醒白雪公主,讓她繼續睡了下去。第七個小矮人和他的夥伴睡一張床,每隔一個小時就換一張,換完就天亮了。
清晨到來之時,白雪公主醒來了,她看到七個小矮人大吃一驚。可他們親切溫和地問她說: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白雪。」
「你是怎麼到我們家裡來的呢?」
於是,白雪公主就給他們講了繼母命獵人殺死她,但獵人沒取她的性命,而是放她逃走了,之後她不停地跑了一整天,最後終於發現了他們的小房子。
小矮人們說:
「要不讓你承擔起這家裡的家務活,煮飯鋪床,洗衣縫補,還有編織衣裳。若你能把這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就可以待在我們身邊,什麼也不會缺的。」
「好,我十分樂意。」
白雪公主就這樣在小矮人的家裡留了下來,精心為他們操持家務。小矮人們清晨去山裡尋找銅和金。在他們傍晚回家之前,白雪公主則會準備好晚飯。因此在白天的時候,只有白雪公主獨自一人。好心的矮人們都告誡她說:
「小心你的繼母,她很快就會知道你在這裡,可千萬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俺們都是小矮人 挖掘銅喲開掘金
挖掘出那銅來喲 俺們一起笑出聲
開掘出那金來喲 俺們喉嚨快冒煙
俺們都是小矮人 挖掘銅喲開掘金(*4)

而王后以為吃掉了白雪公主的肺和肝,自己毫無疑問又是最美的人了,於是來到鏡子前說:

「鏡子啊,牆上的鏡子,
全國最美的人是誰?」

鏡子回答說:

「王后陛下,在這裡您是最美的。
但翻過山嶺和山峰,
七個小矮人身邊的白雪公主,
還更美麗千倍。」

王后十分愕然。因為,她清楚鏡子是不會說謊的,那一定是獵人欺騙了她,白雪公主還活著。於是,她又重新開始思考計劃,如何才能將白雪公主殺死。只要她一天不是全國最美的人,她那妒忌之心就一刻也不得安寧。王后終於想出了一個主意。她染了頭髮再化好妝,轉身變成了一個賣東西的老婦人,讓人完全看不出她的真面目。像這樣王后翻過了七座山,來到了七個小矮人的家。她敲了敲門喊道:
「賣稀奇的東西啦!賣漂亮的東西啦!」
白雪公主從窗戶朝外看了看,
「老奶奶,您在賣什麼呢?」
「稀奇的東西、漂亮的東西」
老婆子回答道。
「您看,這是五彩繽紛的絲帶喲。」
她從中拿出一條用彩色絲線編織的美麗絲帶給白雪公主看。
「(如此誠實的老奶奶,讓她進來家裡也一定沒問題的。)」
白雪公主打開了門讓老婆子進來,買了條美麗的絲帶。
「好孩子,」
老婆子說,
「真是個可愛的姑娘啊!快來,讓我給你把絲帶綁好。」
白雪公主毫無戒備地走了過去,讓老婆子為自己把新絲帶綁上。可是那老婆子卻忽然使勁地把絲帶套在了她的脖子上,越拉越緊,直到白雪公主喘不過氣來,倒在地上。
「哼,世上最美的你也不過是曾經了。」
說完,王后就離開了。
沒過多久,七個小矮人工作完回來了。他們看見白雪公主躺在地上,都嚇了一跳。少女像已經死去一樣一動不動。他們把她抱了起來,發現絲帶系得太緊了,就趕緊把它截斷,少女逐漸開始呼吸,慢慢地蘇醒了過來。
小矮人們得知了事情的經過後,便對白雪公主說:
「賣東西的老婆子不是別人,正是不敬神靈的王后。你以後一定要小心,我們不在的時候,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這時罪孽深重的王后回到王宮,站在鏡子前問道:

「鏡子啊,牆上的鏡子,
全國最美的人是誰?」

鏡子的回答還是一樣:

「王后陛下,在這裡您是最美的。
但翻過山嶺和山峰,
七個小矮人身邊的白雪公主,
還更美麗千倍。」

聽到這話,王后驚訝得感覺全身的血液都開始倒流。因為她知道白雪公主又活了過來。
「我可不會因為這點事就放棄。」
王后說。
「白雪公主喲,這次我定要讓你滅亡。」
她用盡各種邪惡的魔法,製作了一把毒梳子。
然後王后又變裝成為另外一個老婆子的樣子,翻過了七座山,來到七個小矮人的家。她敲了敲門喊道:
「賣稀奇的東西啦!賣漂亮的東西啦!」 (*5)
白雪公主朝外看了看,說:
「實在抱歉,我不能讓任何人進家裡來。」
「賣稀奇的東西啦,賣漂亮的東西啦,
就只看一看沒關係吧?」
老婆子說著把毒梳子取出來高舉著給她看。少女一看就喜歡上了這梳子,情不自禁地打開了門。對老婆子說決定買下梳子。
「好!好!就讓我來給你好好梳梳頭髮吧。」
可憐的白雪公主沒有多想就答應了。可當梳子一碰到她的頭髮,毒馬上就滲了進去,她失去意識倒了下去。
「你,美之化身喲,這就是你的死期了。」
惡毒的老婦人說完就離開了。
可幸運的是,此時已臨近傍晚,小矮人們沒過多久就回來了。他們看到白雪公主倒在地上,像是死去一樣,馬上就明白這又是繼母乾的,趕緊找到了有毒的梳子。一拔下毒梳子,白雪公主就活了過來,給他們講了所發生的事。小矮人們再次告誡她,千萬要小心,不論誰來都不要開門。
王后回到王宮,來到鏡子面前。

「鏡子啊,牆上的鏡子,
全國最美的人是誰?」

鏡子的回答還是一樣:

「王后陛下,在這裡您是最美的。
但翻過山嶺和山峰,
七個小矮人身邊的白雪公主,
還更美麗千倍。」

聽到鏡子說的話,王后氣得渾身顫抖大聲喊道:
「我一定要讓白雪公主去死,哪怕以我的性命交換!」
之後,王后關在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小房間里,做了一個比毒藥還毒的、劇毒無比的蘋果。這個蘋果外表看起來很美,白裡透紅,任何人看了都會忍不住要嘗一嘗,可只要咬一口,就必定會死。做好毒蘋果以後,她又染了頭髮再畫好妝,這次變身為一個農家老婆子出發了。翻過了七座山,來到七個小矮人的家,敲了敲門。白雪公主從窗戶伸出頭來說:
「我不能讓任何人進來,七個小矮人不讓我開門。」
「我倒是沒關係,」
農家老婆子回答說,
「我只是想要把蘋果都處理掉,那不然,我就送你一個吧。」
「不行,我什麼也不能要。」
「你在害怕什麼?看來是怕蘋果有毒吧,那我把蘋果切成兩半,我們一起吃好了,紅色的那一半給你吃,我吃白色的那一半。」
因為那個蘋果做得十分精巧,只有紅色的那一半有毒。白雪公主看著美麗的蘋果,不禁有些心動。她看到老婆子吃下了蘋果,就再也抗拒不了誘惑,伸出手接過了那半個劇毒的蘋果。剛吃了一口,就倒在地上死去了。王后用殘酷的目光目睹著這一切,高聲笑著說:
「像白雪一樣白,像鮮血一樣紅,像烏檀木一樣黑 !白雪公主喲,這下就算是小矮人們也沒法讓你再活過來了。」
然後回到王宮,向鏡子問道:

「鏡子啊,牆上的鏡子,
全國最美的人是誰?」

這次鏡子終於回答說:

「王后陛下,您是全國最美的人。」

這下她那顆嫉妒的心終於得到了安寧。當然僅僅是那嫉妒之心所能得到的安寧而已。
小矮人們當天晚上回到家時,發現白雪公主躺在地上。已經完全沒了呼吸。小矮人們抱起白雪公主,去尋找她身上有毒的東西,把她的絲帶鬆開,為她梳了頭,用水和葡萄酒為她沖洗身體。可都無濟於事,她仍舊沒有活過來。美麗可愛的少女死去了。他們把白雪公主放進棺材裡,圍繞著她跪了下來,悲痛嘆息。然後哭泣了整整三天。而後他們準備把她下葬,可是她看起來面目如生,臉頰還泛著美麗的紅光:
「真不忍就這樣把她埋進漆黑的土地里。」
如此說著,他們定製了一個不論從哪都能看見她的樣子的水晶棺材。讓少女躺進去,用金色的字跡將 「王女,白雪公主」寫在水晶棺上。
小矮人們把棺材運進山中,保證一直至少有一個人留在那兒看守。就連小動物們也都近前來,緬懷白雪公主,悲痛嘆息,先是貓頭鷹來探訪,然後是烏鴉,最後小小的鴿子也飛了過來。
白雪公主就這樣在棺材裡躺了很長時間,但卻絲毫沒有腐朽,不僅如此,她看起來就好像是安靜地睡著了。仍然像白雪一樣白,像鮮血一樣紅,頭髮像烏檀木一樣黑。

一天,遠征的國王終於踏上了回程的旅途。他路過七個小矮人居住的森林,看見了棺材和金色的文字,就向矮人們詢問事情的來龍去脈,為自己女兒的死甚是悲痛嘆息。不過在國王一行人中,有經驗豐富、德高望重的魔法師們隨行,他們請七個小矮人將少女的遺體交付給他們。魔法師們在屋子的四周拉起繩子,吟唱起高貴的咒語,解開了王后的魔法,少女終於活了過來。就這樣,白雪公主再次蘇醒了。
一行人回到了城堡,但國王並沒有告知王后白雪公主的消息。他安排了一位優秀的皇太子與女兒成婚,即刻準備盛大的婚禮。
不敬神靈的王后在婚禮前夕被告知了這件事。她裝扮美麗,站在鏡子前面問:

「鏡子啊,牆上的鏡子,
全國最美的人是誰?」

鏡子回答說:

「王后陛下,在這裡您是最美的。
但年輕的女王還更美麗千倍。」

聽完,這個兇殘的女人立刻咒罵起來,卻逐漸越發焦慮,坐立不安。王后決心不去參加婚禮。可是她心中卻無法平靜,怎麼也忍不住想要去看看年輕的女王。當她踏進會場的那一刻,立刻發覺年輕的女王正是白雪公主。不安和恐懼讓她停駐站立,無法動彈。這時,人們用火鉗夾住在炭火堆上燒過的鐵拖鞋送到她面前。王后不得不把腳伸進了通紅滾燙的拖鞋中,之後只能一直不停地瘋狂舞蹈,直到她倒地而亡。

原作 格林兄弟
重述 塔卡 二零零三年一月十九日~二零零三年五月五日 白雪公主日本巡迴演出過程中

*初稿引用 參照附記
*2*3*4*5 譯者新加入地內容
*6 Jacob Grimm *1785-1863 Wilhelm Grimm *1786-1859

<附記>

翻譯使用的文本除了~的部分來自於被稱為「決定版」的《孩子和家庭的童話》第七版(一八五七年)。~的部分克雷門斯·布蘭達諾的請託而回復的傾聽收集記錄的原稿(所謂「初稿」一八一零年)的基礎上,譯者重述的部分。
以下為~第七版的翻譯原文(摘自天津人民出版社《格林童話》)

有一天, 一個王子在森林裡迷了路,找到了小矮人的房子,想要在那兒過夜。他看到山上有一個棺材,裡面躺著美麗的白雪公主,便看了上面金色的文字。 然後他對小矮人說:
「 把這個棺材給我吧,我願意用任何東西跟你們交換。」
但是小矮人們說:
「 就算用世界上所有的金子來交換,我們也不會把它給別人。」
王子說:「 送給我吧,因為我如果看不到白雪公主,就會死去的。我會像對待我最愛的人那樣尊重她愛護她。」
聽他這麼說,善良的小矮人們很同情他,於是就把棺材送給他了。王子讓他的僕人把棺材背在肩上。他們經過一片灌木叢的時候,僕人被絆了一下, 這一震把白雪公主吃下去的蘋果給顛了出來。沒過多久,她就睜開了眼睛,把棺材蓋子打開, 站了起來。 她又活過來了!
「哦,上帝啊,我在哪裡?」 她驚呼著。
王子滿心歡喜地說:
「你和我在一起。」
然後就給她講了所發生的事情。
接著他又說:「 我對你的愛勝過了世上的一切,跟我回到父王的城堡去吧,我要娶你為妻。」
白雪公主聽了很高興,就跟著他回去了。之後他們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白雪公主那褻瀆神靈的繼母也接到了邀請。她穿好漂亮的衣服,走到鏡子前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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