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擁有此家園，羅伯根本不再遠遊。他不但沒時間，也甚至沒興趣。他說每天在自家土地上甦醒後都精神抖擻，若在任何外地逗留，他都期待著早日歸來。」
圖/文：連心和Vana（L.O.V.E. Productions和拾光雪松出版社創辦人）
譯者：周二南（太陽光電／技術長、環保蔬食聯盟／研究員）
原載：生態台灣（2019.04第63期）
由左至右: 連心、Vana和羅伯
2018年11月，我們有幸拜訪了一位匠心獨運的朋友羅伯．漢迪，並藉此機緣領略了其祖傳家園創作之美。羅伯正在其一公頃土地上實踐以「食物森林」概念為主的務農方式。雖然時序已晚至11月初，但他土地上仍有豐盛的食材正生長得方興未艾，我們對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訪問期間，我們可感受到他對自身土地和親身打造的一切所深深投入的愛，食物森林一詞實不足以描述他在土地上的創作。雖然食物森林本身已是一令人驚艷的概念，我們認為他所正精心營造的卻遠不僅此。我倆都感受到羅伯和其土地所散發出溫馨的愛，也確實感覺他正逐步將其家園轉換成一個真正愛的空間。 羅伯的家鄉位在門迪普丘陵的北坡，坐落於東哈普特里的薩默賽特郡。其母方的先祖，自從六百年前就已墊居此村！ 七年前他開始閱讀《鳴響雪松》，該系列的書籍啟發了他取得一些土地並打造一個高度自給自足的祖傳家園。在接觸這系列書籍之前，他的興趣是玩電腦遊戲和製作影片，總之，他較傾向是個不出戶的宅男。而現在，他將大多時間都花在戶外，若非在自家土地上，就是有時在他人土地上當專業園丁，這是他過去幾年以來的主要收入來源。羅伯創建食物森林的最大激勵來源，除了《鳴響雪松》系列外，還有來自馬丁．克勞福特（Martin Crawford）所撰寫一本名為《創造食物森林（暫譯）》的書。
羅伯邀請我們至其現居白色露營車前茶敘
他現居的土地，實際上曾歸其曾祖父母所有。然而，過去數十年來卻一直在外人名下。幸運的是，7年前他就開始租用該地，而4年前他竟已能買回它。他母親住在村邊與他比鄰而居，他86歲的高齡祖母也墊居同村。根據羅伯的敘述，祖母可是位了不起的園丁，不但樂於照料她的植物和與之對話，且是社區活躍成員之一，還經常騎自行車。 迄今，羅伯已種植了種類繁多的堅果和果樹、灌木、藥用植物、漿果灌木和樹籬等。今年冬天，他打算再加種70多種不同品種的多年生植物，並整理出一塊土地準備種蘑菇。他還依照書中阿納絲塔夏描述的方法進行了一些種植。其口味嘗起來和他自行種植的其他蔬菜一樣絕佳，他並未注意到有任何差別，除了那些植物生長速度要快得甚多，可能歸因於它們從羅伯那兒得到額外的關注所致。 買下土地後，他所剩無幾，因而他建造的所有建築，基本上都是廢物回收利用所打造出來的。
成長中的食物森林
「翻垃圾箱找廢物利用」是他獲得建材的方式之一。他會逕自從黃色大廢棄物子車裡挑出一些本應扔掉的木頭或舊窗戶。另一來源是一家建築公司的老闆朋友，也會留給他剩下的「廢棄」建材。他一釘一木地為自己打造了一座溫室、一間棚屋及一個浴室棚，全由他撿回或朋友贈予的零零碎碎廢材所拚造出的。他只需購買一些特殊部件，例如船上常用的乾式堆肥馬桶，或某些連接不同管材的轉接頭等等。他現在真可以過來人感同身受的心情，來珍惜和欣賞自己以廢品升級再造出的DIY建築。他總花在建築上的費用只不過1000英鎊左右，再加上裝修一台露營車所花的500英鎊。
堆肥廁所
我們發覺木製再生材料所建造的浴室棚既樸實又美觀，乾淨且新穎。他的乾式堆肥廁所將尿液與固體便物分開，使得如廁起來十分清爽，幾乎無異味。甚至還有瓦斯加熱的熱水！與我們見過的遠離公共設施、生態友好的浴室相比，那些浴室往往不怎麼舒適，這是我們所見過中最好的之一！羅伯打算在不久的將來自行建造一個小型草磚屋，這將是他未來主要的住所。他自忖應該會被允許或包容，因為他與村民間的關係非常融洽，會得到支持的。
值得一提的是，即使他當初有足夠的錢買材料，羅伯也會儘可能地購買二手材料，這當然是出於環保、節約和道德倫理的原因。反之，若購買材料而非撿拾廢料，會讓他更容易獲得他建造所需的確切材料，就不必訴諸創造力來隨機運用他手邊拾回的廢材來建造。當論及廢棄物處理時，他的目標是零廢棄物。他回收再利用，廚餘用來製造堆肥，他的廁所排泄物也變成了黑色黃金。所有這一切都可回歸到這片大地，並肥沃他的食物森林。 羅伯的食物森林不過剛邁入第四年，他日常所需外購的比例已與日具減。目前，他的飲食內（以貨幣價值計算）約有三分之二乃源自其土地。關於其飲食方式，他覺得很難符合一既有的名稱。在家裡，他一般吃越天然越好的自產食品，這使他基本上吃的是純素生食。例外的是他喜歡為女友烹調某些在煮後更易消化的食材。他也吃從母親飼養的雞所產的雞蛋，因為該群雞享有良好的照料與飲食，否則他是不吃外售雞蛋的。
浴室棚屋
樹木掏中空的蜂房
休憩區，照片中左方是塊根地窖
他就地養蜂，但並非為了采蜂蜜，而是為了蜜蜂自身繁衍和授粉的目的。如蜜蜂不介意的話，有時他會取一點蜂蜜。他不以集約的方式管理蜂群，而採取了一種自然粗放的方式，這也意味著他不會拿糖漿去喂蜜蜂，只隔年或每三年才取單一蜂巢約5％量的蜂蜜。他將這種蜂蜜用作藥材而非日常食物。他持素已20年余，其家人也自然成為素食主義者。他持素的緣由是道德、倫理、靈性、宗教、環保、經濟和健康的因素，但他根本不向別人鼓吹素食。
當人們問他為何不吃肉時，他只簡答「我沒需要，也不想要，有太多其他食材可吃啊！」當人們好奇地追問他到底吃些什麼時，在他列出200種他所吃的不同食材後，問者皆發出「哇」之聲而驚訝不已。
事實上，他所進食的內容要比一般葷食者要更為多樣化。葷食者每周只吃到7到8種不同的水果和蔬菜，羅伯卻每天吃有15或16種不同的式樣！當聽到他和其全家都完全不用任何鹽時，我們倍感驚訝。但對他而言這是再正常不過了，他反而訝異地聽到我們和幾乎我們所認識的每個人都用鹽。他母親和祖母甚至在廚房裡根本找不著鹽，她們從未用過鹽，而羅伯也很自然地沿用了她們的無鹽生活方式。難怪每當他在餐館或酒吧外食時，他總會在意食物都太咸了。 當與人們談到他在做的事時，羅伯通常以食物森林或農林業的術語去回應，因為這些術語更廣為人知且更易理解。與朴門永續設計所著重的一樣，食物森林也運用植物間共生關係的共伴種植工法。羅伯說在自給自足方面它特有成效。該體系雖需經年累月才能建構完成，但一旦建立起，卻只需些微維護之力就可運行數世代之久，因而其能量輸入與輸出之效益比，在所有已知農業系統中乃名列前茅者之一。根據羅伯的說法，一座在溫帶氣候佔地一公頃的食物森林所生產的食物，一年到頭應可綽綽有餘餵養10個人，並提供充沛柴火、衣服材料和藥用植物。
由於食物森林繁茂的混種方式和綿密的根系，它將可抗旱和防洪，而且永保食物無虞。羅伯說，一年四季的每一天從土地上都至少可收成20種不同的食材，該做的工作到最後會只剩下尋找並收集這些作物。春天有豐盛的嫩莖及葉菜，夏天有水果和漿果，秋天有堅果及蘑菇，冬天則有根莖和豆類。即使某日有10種沒辦法收成，當天仍有10種其他作物可供食用。 早在開始建造房舍或種植任何作物前，羅伯實際上已先觀察這塊地約有年余。之後又投入一整年起草設計其祖傳家園，並規劃他想要種植種種作物或起造各類建築的各個所在。儘管我們造訪的時序已晚至11月初，但在其土地上仍能豐收並享受可口覆盆子的事實，即可明證這是個成功的規劃！羅伯提到他土地上有許多你意料不到的暖區，以及較冷的微氣候區，那即是冷空氣下沉並持之不去而易受霜害所謂霜孔的地帶。他注意到蜜蜂喜歡寄居於暖區，並偏好有地下流動水之所在。
不用電的黏土花盆「冰箱」
盛開的麥盧卡花
採收年度尾季的覆盆子
在對任何建築奠基或將植物種植入土前，先花相當長時間去觀察地況的確有其必要。然而，若可重頭來過，羅伯仍會有些不同的做法。比如，他會將一些植物改種他處。又如，因為當初製作工藝的技術欠佳，塊根儲藏地窖已開始崩塌，現在他將更牢靠地重建它。與過往尤其迥異的是，羅伯現在願意多接受些慷慨提供給他的襄助，而非耗盡他一人的精力。過去他固執地堅持獨立自主，不想欠任何人情，但現在他意識到這些人乃真心歡喜幫助他並樂在其中。所以他現在無疑地會從襄助者那得到更多的幫助，從而省下己身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在那觀察的一年中，羅伯還發現了種類繁多的野生植物滋生，其中包含22種不同的野生花種。歸功於他潛心的觀察，他才能夠保存所有原始的多樣性，因為他只在除了草之外無其他植物的地方才安排種植。現在有更多的動物來流連造訪，該地包括鹿的各種動物已熟識了羅伯的存在，不會因他的出現而被驚擾。形形色色的鳥類、嚙齒動物、兩棲動物和昆蟲也都來到他的土地上造訪或寄居。多樣性已然衍生繁多，還會隨著時間越來越多，許多動物也常不再害怕羅伯的出現了。有一隻可愛上年紀的公狐狸甚至會定期來探望他，還有一隻倉鴞可確保老鼠不致繁衍失衡。遺憾的是，獵人殺死了樹林里的許多野生動物，包括他可愛的公狐狸朋友。
羅伯在溫室里的青蛙朋友
羅伯分享給我們他親身經歷一則有關青蛙的神奇事故。他土地上蛙群繁多，他甚至為青蛙們設置了幾座小池塘，而青蛙則幫他維持蛞蝓的數量。今夏正當羅伯修整草地時，他意外地傷到了一隻青蛙。那隻青蛙受了重傷，一隻眼睛和一條腿完全失能。羅伯本想結束青蛙的生命，因為他不確定青蛙是否能從重傷中再平復如故。 但他最終改變主意，決定把青蛙放進溫室休養，他每天三番兩次到溫室來探望青蛙並輕撫之。沒想到在1至2周後，青蛙竟完全自愈、恢復了正常！現在那隻青蛙將溫室當家，而每當羅伯踏入溫室時牠幾乎都會向前迎接。青蛙對羅伯已衍生出一種相親相愛的關係。羅伯說，一般青蛙不太喜歡被撫摸，但對他那小朋友而言，偶爾一兩下的輕撫是可被接受的。該事故後已逾4月余，青蛙仍幸福地生活在溫室里，並期盼羅伯的探訪。
野生花卉茂生四處
羅伯冀望未來可以有一些動物融入他的食物森林生態系統，像是在果園區里來去自如遊盪的雞，一邊腳爪掘土找蟲吃，一邊吃熟落的果實，從而自然地節制「害蟲」的孳生。他也打算養鴨子，因為鴨子吃起蛞蝓來比青蛙更有效。還想養僅吃短草的鵝來維護草中開出的路徑。如意算盤是每年只須用割草機或長柄大鐮刀割出一次草中路徑，然後鵝自然會吃割後草徑內的低草而不再讓其長高。在食物森林的主體外圍，尚有一布滿野花的草原，他除了用大鐮刀割草之外，還用他母親的幾隻小馬放牧吃草來維持割後草原的模樣。 羅伯幾乎一輩子都住在鄉下，但他也曾數度試著在城市過活。羅伯說，城市是結識新朋好友的好地方，因為有很多結交良朋益友的機會，但他根本無法因應城市的生活方式。他覺得城市太不自然、太吵、太臭也太臟。打從定居到他的土地上後，對他的身心可是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一切都變得迥然不同。他的人生觀已潛移默化，也變得更加快樂和健康。他較以往更加精力充沛，並能瞭然地止其所止，行所當行。
溫室內一景
自行播種的南瓜與香草圃
溫室內的桃子
自從擁有此家園，羅伯根本不再遠遊。他不但沒時間，也甚至沒興趣。他說每天在自家土地上甦醒後都精神抖擻，若在任何外地逗留，他都期待著早日歸來。這振奮的精神自墊居此地已持續7年余。此種樂不思蜀的狀態乃大多數人所夢寐以求的！現在有多少現代人醒來時感到振奮不已，迫不及待地想要開始新的一天？我們非常為羅伯高興，他能在這充滿挑戰的時代成功地創造一幸福快樂的生活。 然而，並非每次外出為客戶作專業園丁的工作時，他都是滿心期盼著，尤其是在炎夏或寒冬的日子裡，他可沒十足的動力離開家園而外出。在未來幾年裡，他想開始在自己的土地上開課，並逐漸減少他在外地工作所需的時間。 羅伯的人生使命是儘可能多傳授他人有關食物森林的工法，並鼓勵他們去實踐之。他說：「我會儘力免費傳授，並借我的頻道《羅伯的發現》分享我許多的知識和經驗，但對將來會舉辦的深入進階課程，如自然養蜂法或如何創建食物森林等，我會酌收費用。」 他還將講授朴門永續設計和各種工藝，如精油或蜂蠟蠟燭的製造等等。他職志大幅降低生活所需費用，這將藉由更高的自給自足和有意識的消費來實現。
他的天賦和使命就是將其體會與力行出深湛的造詣傳授他人。他已列出一長串希望向他就教的村民預訂名單。我們也是那些期盼參加他某一研討會並從其經歷學習的人之一。
未來的教室
我們請教羅伯，有很多人想效仿他一樣的生活，但卻有眾多瞻前顧後之憂，如是急遽地改變生活方式迫使他們得犧牲許多眼前所享有的，所以他們雖嚮往但卻裹足不前。我們問他是否對這些人有任何建議或鼓勵的話。
羅伯的回應是：「先竭盡所能地構思你的祖傳家園，記下你所想要呈現的景象，畫出草圖，再做出詳盡的規劃。迄今為止我的生命體驗是，你越聚焦於目標，你就越有可能達成目標。擁有好願景的人，要比擁有所有執行細節的人更易達成，你不必知道它將如何發生，只要確切知道你想要發生什麼，然後你自然就會找到某種方法來達成它。任何旅程中最艱難的部分，就是穿上你的鞋子下定決心出發，所以如果你只朝著它邁出一小步，即使第一件事只是給自己寫下個時間表，到某日我會準備了什麼，制定我想要的種植計劃，或到某日我會決定我想定居之所在，或我會開始尋找待售土地，或我會開始為我要買的土地存錢……或者不管它可能是什麼，只要踏出小小的第一步，今天就做這第一步……然後從那裡開始，一次進展一點，然後你自然就會知道你確切要去的地方！確實需要一點點勇氣，任何值得做的事情總是會令人有點膽怯的，但你必需打從某個地方開始著手，儘管放手去做就對了。」
羅伯父親種植的家族樹
我們還問羅伯是否想要成家。他回答：「我終究會喜歡有個家庭，我向別人建議時，我會說這是設置祖傳家園一個很好的理由。然而我現在所正努力做的，目的是讓我先證明它是可行的 ── 然後任何人都可以仿效而做到。我想成為一個活生生的榜樣，來實地證明以最多產和最永續的方式來經營土地是可行的。」 雖然羅伯在此所匠心獨運出的堂奧，我們感覺不過才略窺其皮毛，但當他說出以下語句時，我們有幸稍再瞥見，這愛的空間已賦予他多深的洞察力和睿智：「反思我過去總是匆忙行事，萬事都急於立竿見影，但此棲棲惶惶過活的方式給予我不少殷鑒，其一就是耐心與放下。我以往十分執著萬物都必須遵照我所指定的各歸其位，但照料園子教導了我必須放下人為的操控，因為大自然自有其最恰當的安排。」 我們誠摯地感謝羅伯歡迎我們造訪他愛的空間食物森林。我們很榮幸能結識像他這樣志同道合的朋友，我們確實感到深受其鼓舞！
綠色圍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