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也许施泰纳意识到卡夫卡的生命短暂,在他剩余的时间里他需要尽可能地集中注意力在他的写作上。我们也许可以总结出施泰纳告诉卡夫卡要专心于写作,胜过一切。
本文由HiWaldorf翻译、首发,未经授权,禁止转载。作者: Jeremy Smith 译者:韩萌萌
原载:Anthropopper(网站)
我在前几个帖子中提到了弗兰兹•卡夫卡,这提醒我实际上卡夫卡和鲁道夫•施泰纳之间有一次会面,那发生在1911年3月的布拉格。施泰纳在布拉格针对神秘生理学的话题开展了一系列演讲。卡夫卡第一次在贝尔塔•方塔夫人在老城广场举办的沙龙上遇到了施泰纳,老城广场作为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的二十年间知识分子的聚会地而闻名。布拉格的德国大学教授们参加了这些聚会,包括艾伯特•爱因斯坦和克里斯蒂安•冯•艾伦费尔斯,还有新兴的年轻一代比如卡夫卡和马克斯•勃罗德。(爱因斯坦也在方塔夫人的沙龙上遇到了施泰纳并且参加了施泰纳在Louvre咖啡馆以及位于Národní třída的新艺术咖啡馆举办的几场讲座,他显然对施泰纳在非欧几里得上的观点印象深刻。)
卡夫卡参加了施泰纳的两场演讲并在他1911年3月26日和28日的日记中用一种看起来讽刺的语调记录了他的反应(或者也许只是试图去理解而做的一种认真观察?)他在3月26日的日记中评价施泰纳的夸张技巧是完全偏重于对手的观点,因此“听众现在把任何反驳都看作是完全不可能的,并且对辩护的可能性做出的粗略描述十二分地满意”;卡夫卡观察到:“不间断地看伸出的手的手掌。不要停止。普遍来说,说出的句子从演讲者的第一个字母开始,在行进中尽可能地沿曲线到达听众,然后回到演讲者那完全停止。但是如果忽略了全部停止,那么不再受制于人的语句就会全力进攻听众。”
卡夫卡也做过类似的事,他在其作品中有时写出占满一页纸的长句子。卡夫卡的句子在全部停止之前传达出一种意想不到的影响,这给出了一种最终的意味,他的句子聚焦的是之前消失的东西。
他在3月28日的日记中又提到了施泰纳,指的要么是另一场演讲要么是同一场演讲,他继续彬彬有礼地开玩笑,中间点缀着对他的邻座的评论:“施泰纳博士完全被他在座的门徒们接受了。演讲中死气沉沉的出版社太喜欢他了。是对知识的饥渴么?但是他们真得需要它么?……巴黎Quai Moncey的肥皂商人Löwy Simon从他那里得到了商业建议……霍夫拉特的夫人因此在她的笔记本中写下一个人如何获取更高世界的知识?是在巴黎的S. Löwy’s。”
卡夫卡那时应该是28岁。他看起来很难找到日常任务,他通常是孤独压抑的,并且把他自己看作是永远的局外人——一个在布拉格说德语的人,一群基督徒中的犹太人。尽管他遇到了那个时代的领军人——除了施泰纳,他还看到了尼金斯基的舞蹈,遇到了爱因斯坦、里尔克和普契尼,但他对外在世界的经验是有限的。
他在大学里学习法律,然后在大学里找到了工作,后来又在一家保险公司工作,因为不能写作而憎恶工作。他毕生在布拉格一块很小的区域周围生活工作。尽管有想要独立的强烈愿望,他憎恶自己短暂的一生(他死于40岁,也许因为喉结核吃不了东西而饿死)要么和他的父母住在一起,他称之为“共同监控的幽闭恐惧症氛围”,要么和他的其中一个姐姐生活。他有着强烈的性欲但又不能与女性保持令人满意的关系,因为他缺乏在爱上另一个人中失去自己的能力。“即使是最亲密的朋友到我的房间里我都会恐惧。”他告诉他那不幸的未婚妻费丽思•鲍尔。
卡夫卡把他的心理困境归根于“强烈地吸收了我所活着的时代的消极因素。”他与父亲关系紧张,卡夫卡的传记作者斯坦利•康戈尔德把他的父亲形容为一个“巨大的、自私专横的商人”。卡夫卡似乎有点超自然的能力,他在日记中承认他受苦于“一阵阵的透视功能”。他的工作侵占了他的写作时间,他的家庭和社会期望他能谋生、结婚并养活自己的家庭,在这段时间里,对他来说,一个巨大的问题就是如何为他自己创造一个文学的必要空间。不管是什么原因,在他的写作中,卡夫卡抓住了他之前的作家没有想到的主题,比如说父子冲突,疏离感,身体和心理上的暴虐行为,正在进行恐惧探索的角色,遭遇专横和不公平的官僚主义,还有神秘的变形。
尽管他对施泰纳的演讲语调讽刺,卡夫卡很明显做出了鲁道夫•施泰纳也许能够帮助他找到人生方向的决定,他与施泰纳在布拉格的宾馆房间里预约见面。卡夫卡在他的日记中记录了这次拜访:
在他的房间里我寻找着可以放我的帽子的可笑地方,借此试图表现我的谦卑,而我却感觉不到这点。我把帽子放在放靴子的小木头架子上……中间放着一张桌子,我面对着窗户坐着,他坐在桌子的左边……他开始说着几句不连贯的话。所以你是卡夫卡博士?你对通神学有很长时间的兴趣么?但是我继续说着准备好的话:我觉得我存在的很大一部分都在为通神学而努力,但我同时很害怕它。
那就是说,我害怕它会带来一种新的混乱,那对我影响很坏。因为即使是我现在的不快乐也只包含混乱。这种混乱包括:我的快乐,我的能力,还有在写作领域以任何一种方式变得有用的每一个可能性。
不可否认,在这里我体验到了一些状态(不是很多),在我看来,这些状态与你这位博士所描述的透视状态非常接近,我完全安住在每一个念头中,但是也被每一个念头所充斥,在这之中我不只感到我自己的边界,也感到了普遍意义上的人类的边界。
在这些状态中只缺少一种热情的冷静,这可能是透视的特征,即使不是完全地。我从我没有在那些状态下写出最好的作品这个事实总结出这点。我不能完全投身于写作领域,这是必要的,原因实际上有很多。抛开我的家庭关系不谈,首先我不能只因为我的作品及其特殊角色的缓慢成型而靠文学活着,除此之外,我也因为我的健康和性格问题而不能在最有利的情况下过上一种不确定的生活。
因此我变成了社会保险公司的职员。现在这两种职业永远不能互相协调并且共谋福利。其中之一的最小的幸运对另一个来说就是最大的不幸……表面上,我圆满完成了办公室的职责,但是我完成不了我内心的职责,每一个未被完成的内在职责变成了永不消退的不幸。对这两种永远不能协调的努力,我还应该加上第三个——通神学么?它不会扰乱另外两个并被它们所扰乱么?……这就是我来咨询你的问题,博士先生。”
不能满足我们好奇心的是卡夫卡太沉迷于自己和自己的问题,他没有记录下施泰纳对这番话的回答。卡夫卡所有的记录如下:
“他显然没有看我,但听得很仔细,完全沉浸在我的话里。他不时地点头,看起来是一种帮助注意力集中的方法。一开始头伤风打扰了他,他流着鼻涕,不停地把手帕塞到鼻子里,每个鼻孔用一个手指。”
最后一句里信息也许太多了点,但其他地方却信息量不足。日记里没有再提到施泰纳,除了来自这次会面的其中一条建议:“卡夫卡先生,不要吃鸡蛋。”
我们能猜一猜施泰纳对他说了些什么吗?看起来也许施泰纳意识到卡夫卡的生命短暂,在他剩余的时间里他需要尽可能地集中注意力在他的写作上。我们也许可以总结出施泰纳告诉卡夫卡要专心于写作,胜过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