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西藏有個國王,他有一位美麗賢慧的妃子。王妃懷孕九個月的時候,國王趕巧要出外辦一件重要的事情,臨走前,國王拉著妃子的雙手,一遍又一遍地 囑咐:「妃子啊,我心上的油脂!只要我的孩子出世,你就叫女僕到樓頂去,敲響那面從來沒有敲過的大鼓,掛起那面從來沒有掛過的彩幡。不管我在什麼地方,都 會趕回來的。」
國王離開不久,王妃一胎生下三個嬰兒,兩男一女!像白玉雕琢出來似的,一個比一個漂亮可愛。王妃叫女僕上樓敲鼓,女僕不去:叫她上樓掛幡, 她也不去。王妃沒有辦法,只好自己一步一步爬上樓。就在這個時候,女僕把三個小娃娃裝進大陶罐,扔進王宮後面的大河裡;抱來三隻小狗,放在王妃的床上。
王妃在樓頂敲過鼓,掛過幡,高高興興下樓來給孩子餵奶。可是,美麗的女兒不在了,可愛的男孩不見了,鋪著綢緞的卧床上,爬著三隻汪汪叫的小 狗。她心裡一急頭髮便白了一半。不到一頓茶功夫,國王騎馬趕來了。他見三隻小狗,疑心王妃是個女妖,不分青紅皂白就把她關進地牢。每天只給一碗清水、半勺 糌粑。黑心的女僕呢,就這樣坐上了王妃的寶座。
離王宮下游不遠的地方,有個打魚的老頭。這天,他正劃著小小的牛皮船,在河裡打魚,只見滾滾的波浪里,漂過來一隻大陶罐,連忙把它撈起來。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陶罐里裝著三個天仙一樣的小娃娃。老頭高興壞了,樂哈哈地把他們抱回家,每天用鮮美的魚湯喂他們。小孩們一天一天地長大了,長得又聰 明,又漂亮,城裡城外的人,都誇老頭有福氣。
再說三兄妹見老人天天打魚,實在太辛苦,便每人編了一隻筐子,偷偷地到林卡里揀柴火,拿到市場上換點酥油、鹽巴。有一回,他們被可惡的女僕 看到了。她想:這三個孩子,跟王妃一模一樣,我敢斷定就是她留下的孽畜,得想辦法把他們弄死。於是,她用黑圍裙包著腦袋,提著一籃酥油紅糖做的餅子,餅子 里摻了毒藥,來到三兄妹賣柴火的地方,故意大驚小怪地說:「啊噴嘖,多麼可憐的小娃娃,你們早起還沒有喝茶吧?中午還沒有抓糌粑吧?來、來、來!我這裡有 餅子,又香又脆,愛吃多少就拿多少好啦!」
開頭,三兄妹怎麼也不肯要,後來,經不住女僕的左勸右勸,才收下一個最小的餅子。就是這個餅子,他們也沒有吃,連舌頭也沒有舔一舔,他們要留著給老人打魚回來當點心。
傍晚,老阿爸回來了。三兄妹高高興興地把小餅子遞上去,說:「爸啦,今天有個好心腸的人,給了我們好多好多餅子,我們都吃得飽飽的啦,這個 是留給您的。」不管老人怎麼推脫,孩子們都不肯答應,老人沒有辦法,接過來啃了一口。忽然,眼睛發直,臉色鐵青,倒在破墊子上,再也不能開口說話了。
這下子,真把三兄妹嚇壞了。他們走了很多很多地方,逢人就打聽有沒有讓老人起死回生的辦法。有一次,他們來到一座高高的雪山上,找到一位在 崖洞里修行的隱士。隱士在這裡不知住了多少年了,雪白的頭髮拖到了地面。隱士被三兄妹的行為感動了,就給他們指點了一條路徑,他說:「從這裡再翻過九座雪 山,有一座美麗的蓮花峽谷,蓮花峽谷里住著一隻會講話的神鳥,叫做敏笛林。只要把它請出來,就能讓你們的阿爸復活。不過,要請敏笛林,得過三道城門,弄得 不好,不是變成土塊,就是變成石頭。只有最勇敢的人,才能達到目的。」
聽了隱士的指點,三兄妹高興極了。大哥說:「你倆回去吧,我這會兒就去請敏笛林鳥!」說完,徑直向敏笛林鳥居住的峽谷走去。他翻過第九座雪 山的時候,看見一道又高又大的城門。城門外邊,坐著一個老頭,頭髮比海螺還白,他問:「小夥子,你這是到什麼地方去呀?」大哥說:「我到峽谷里去請敏笛林 鳥!」老頭嘆了一口氣,勸道:「小夥子,我在這裡守門一百多年了,親眼看見許多許多來請敏笛林鳥的人,不是變成了石頭,就是變成了泥土,沒有一個活著回去 的。我看你還是早點回去吧!」大哥說:「我不怕,我要把敏笛林鳥請出來!」
老頭見他態度十分堅決,便從懷裡掏出一個大線團交給他,叫他一邊走,一邊扔,等請到鳥以後,便可以照原路回來。
大哥按照老頭的吩咐,一直往峽谷里走去。他走呀走呀,越走越累,越走越困,好不容易走到第二道城門外邊,兩隻腳像石頭一樣,怎麼也提不起來。大哥想蹲在地上歇一會兒,這下糟了,大哥立即變成了一塊石頭,再也動不了啦!
二哥和小妹妹等了又等,不見大哥回來,二哥說:「妹妹,你留在家裡吧,我去找找大哥,同時把敏笛林鳥請回來。」誰知二哥跟大哥一樣,好不容易走到第三道城門外面,實在困得沒有辦法,在城牆上靠了靠,糟啦!他變成了一堆土。
小妹妹在家等了又等,兩個哥哥連影子也沒有。她決心去找哥哥,同時去請敏笛林神鳥。她獨自一人,不知走了多少個白天,又走了多少個夜晚,她 進了第一道城門,又進了第二道城門,當她來到第三道城門的時候,遇到一個很老很老的老太婆,嘴裡連珍珠大的牙齒也沒有。她問:「小姑娘,你這是要到哪裡去 呀?」妹妹說:「我去找我的哥哥,還要請敏笛林神鳥!」老太婆嘆了一口氣說:「小姑娘,我在這裡一百多年了,親眼看到許多許多請敏笛林神鳥的人,一個個都 死在路上。你的兩位哥哥也一樣,一個變成了石頭,一個變成了土堆,我勸你還是回去吧!」
小妹妹聽說兩位哥哥的遭遇,更加鼓足了勇氣。老太婆見她態度非常堅決,便送給她一個大線團,叫她一邊走,一邊扔,這樣,就能找到回來的路。 小妹妹走呀,走呀,再累,她也不肯停下來;再累,她也不歇腳。最後,她終於進了那座美麗的峽谷。峽谷里有座長滿蓮花的海子,蓮花上站著一隻像陽光一樣燦爛 的小鳥兒,這就是敏笛林神鳥。
小鳥看見姑娘,又驚奇,又感動,說:「了不起的姑娘呀,你是第一個來到我身邊的人!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好了!」小妹妹把請它救活老阿爸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敏笛林鳥把金色的翅膀一展,飛落在小妹妹的肩膀上,說:「小妹妹,走吧!」
小妹妹帶著敏笛林神鳥,循著剛才扔下的毛線,走過一道城門,又走過一道城門。由於小妹妹的請求,敏笛林神鳥一會兒飛落在石頭上,叫一聲「醒 醒吧」!一會兒飛落在土堆上,叫一聲「別睡啦」!那些土堆和石塊,奇蹟一般地都變成了活生生的人,兩個哥哥擦了擦眼睛,看到妹妹請到了神鳥,那高興勁就不 用說了。
三兄妹回到家裡,頭一件大事就是救醒老阿爸。敏笛林神鳥跟剛才一樣,飛落在老阿爸身上,叫道:「老阿爸,該起來啦!」老阿爸就從破墊子上慢慢地伸展著雙手,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說:「天呀,我這一覺真的睡過頭了,該打魚去啦!」
老人起死回生的事,一傳十,十傳百,最後傳到了國王的耳朵里。國王簡直有點不相信,就傳見老人和他的三個兒女。敏笛林神鳥說:「去的時候,我跟你們一起去,吃的時候,你們和國王在一個碗里吃;坐的時候,你們和國王在一個墊子上坐。」
三兄妹聽了神鳥的話,進了王宮。坐的時候,他們跟國王擠在一張墊子上;吃的時候,他們都爭著吃國王碗里的食物。國王十分奇怪,正想發火,敏 笛林神鳥站在小妹的肩上,說:「國王!國王!不要發火!不要發火!他們是你的兒女,當然要和你一起吃;他們是你的兒女,當然要和你一起坐!」接著,神鳥把 三兄妹的身世:原原本本告訴了國王。
這下子,國王什麼都明白了。他把妃子從地牢里請出來,洗刷了她的冤獄。女僕被割掉鼻子,流放到人熊出沒的荒山。三兄妹和打魚老人搬進了王宮,過上了幸福美滿的日子。
敏笛林鳥呢,不管國王夫婦和三兄妹怎樣挽留,它都不願意在喧鬧的王城裡呆下去,金色的翅膀一展,飛回了自己美麗的蓮花峽谷。
講 述 者:平措普赤 男 日喀則市城關居民
採錄翻譯者:廖東幾 次仁多吉 次仁卓嘎 西藏群眾藝術館幹部
1979年6月採錄於日喀則城關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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